第三百九十章 海外女仙，破境機緣

　　“愛民如子，所以民的財貨妻女，便都是他的？”
　　……
　　高不宜這霸道歪理，若是在南方省份，在祖龍社，在救國會這等地界說出來，少不得要被暴怒的正道修士出手打殺了去。
　　可在此處，卻引得那府衙宮殿內滿堂喝彩。
　　陶潛這四魔，狗妖李奉仙不發壹言，曲中元陰陰嗤笑，倒是那名為鄧血巢的老鱉妖最是興奮。
　　頭頂水草搖曳般的數十條寄生蟲，晃的更歡，只聽他贊道：
　　“高城主說得好，說得妙啊。”
　　“這道理，實乃無上至理。”
　　“這群卑賤凡民，合該遵從，感恩戴德才是。”
　　高不宜府中已擺了大宴，席上聚了大量妖魔鬼怪，邪修術士，異類惡靈，還有他高家那些個禽獸族人，諸多聽過沒聽過的馬屁，奉承之語不斷響起。
　　不過這些人，修為手段都很壹般。
　　廣平城周遭真正能入他眼的，還真就只有此刻降臨的四魔。
　　聽得鄧血巢的稱贊，高不宜心情大好，繼而施法。
　　只見得漫天玉屑紛飛，在虛空中凝成壹條晶瑩玉橋，壹端在廣平城主府，另壹端則延伸到陶潛四人的腳下。
　　“諸位道友能來，高某自是欣喜。”
　　“快快入宴，飲壹杯水酒。”
　　“宴畢後，高某自會將要事說與諸位聽，只要那事能成，保管四位都有踏足極樂境的機會。”
　　最後壹句，是高不宜傳音所說。
　　極樂境三字的誘惑，就算是壹些道佛大宗的真傳弟子也照樣抵禦不住，何況是這幾個散魔。
　　正常而言，能踏足洞玄境的散修都已經是走了大運。
　　大多，也都止步於【通神壹關】。
　　踏足極樂？
　　幾乎沒有可能。
　　如今驟然聽到高不宜拋出的這條件，哪怕再警覺也無用，不可遏制的上鉤。
　　老鱉鄧血巢，壹張醜陋老臉笑得好似壹朵菊花。
　　原本還有些冷淡的曲中原、李奉仙，也都露出期待之色。
　　陶潛，則依舊認真扮演著五通真人。
　　四魔對視壹眼，便壹起踏上玉橋。
　　輝芒壹閃，進入府中。
　　眼前頓見景象，再度印證曲中元所說，高不宜極為寵愛那個女修新妾。
　　好端端壹座魔窟城主府，如今被裝扮的極妙，處處貼喜，百花爭艷。
　　只是，雖有好景卻無好人。
　　陶潛四魔不說，那些個樓閣亭臺內，飲宴享樂的，俱都是些奇形怪狀，兇神惡煞的妖魔鬼怪，異類生靈。
　　這邊大口啖血肉，那邊埋首飲瓊漿。
　　有些個妖魔興致起來了，竟幹脆就在席上尋著夥伴，胡天胡地起來。
　　男僵尋女屍，雄魔配雌鬼。
　　沒有幾個呼吸，這城主府便恢復了往日盛景。
　　何地也？
　　無有人倫，失卻人性的魔窟罷了。
　　陶潛還好些，他走南闖北，摻和各種大事，此類景象他可以說見得多了，已經無法讓他再生出驚訝反應來。
　　倒是曲中元、鄧血巢、李奉仙這三怪魔，算是首次見識這種釋放天性的魔宴，各有驚色。
　　不過真正心動，恨不得即刻加入其中的，仍舊只有那鄧血巢。
　　李奉仙性情高傲不說，因修了那《靈犬升仙經》，早已算是半人半犬，能讓他動情欲，交出元陽妖軀的，唯有另壹位犬仙，還必須得是雌的。
　　而那曲中元更怪，他天生的異種血脈，雖也是漸漸沒了人性，可同時丟棄的，還有這些在他看來沒用的欲望。
　　他瞧過幾眼後，還嗤笑點評道：
　　“修仙也好，煉魔也罷，連自身欲望都控制不住，任由心猿肆意，意馬狂奔，不過都是些被獸性主導的糟爛貨色罷了。”
　　“高道友，妳這喜宴，都請了些什麽賓客，哪有資格與我等同坐壹席？”
　　好家夥！
　　倒是誰也沒有料到，曲中元忽然來了壹發地圖炮。
　　瞬間，府內所有妖魔鬼怪都瞪了過來。
　　狂暴的怒罵聲混雜著殺意，翻湧席卷，仿佛要將他們四人淹沒。
　　可惜，這群妖魔確實低劣。
　　曲中元只吐出壹道冷哼，其面上六顆猩紅血眼同時睜開，駭人血光登時充斥整座城主府，其背後更隱隱浮現壹尊比山嶽還要龐大的猙獰厲鬼。
　　煉獄巨口張開，似下壹刻就要場中所有人吞了去。
　　便是陶潛，也不由側目。
　　正打算借著二人靠近的方便，去蹭蹭，以誌述窺其隱秘。
　　忽而懷中，袁公聲音傳來道：
　　“妳可是好奇此人根底？”
　　“其實也算不得什麽隱秘，此人非是鬼道修士，乃是不入正統的異種。”
　　“近古之時，大地之上出大量猛鬼，且伴隨有壹些無解的神異現象，這鬼災又是要了至少數千萬人族性命去。”
　　“彼時有人族先輩，探究各種消災之法，其中有壹法：人族女子與厲鬼相合，可誕下特殊血脈，喚作【食鬼咒體】。”
　　“身具此血脈的人族，無需修煉，只捕捉厲鬼猛鬼便可，不管是吃還是禦使，都可擁有超凡偉力。”
　　“不過這種血脈，先天有缺，非但會漸失人性與欲望，更無壹可踏足道化境。”
　　“而且……他們也極容易成為其他修士的資糧靈材。”
　　“不說旁的，妳能召喚【天外炎精】，又擁有谷神簋，只需將這些人往那簋中壹扔壹煉，便可得‘太陰百鬼丹’、‘天鬼魔丹’、‘萬鬼靈膏’這些鬼道聖丹。”
　　“聽聞妳有壹好友，入贅了壹座鬼國？”
　　“這豈不是正好，煉了這些好東西送去給妳那好友，保管他在其丈母娘處討得喜歡。”
　　袁公壹邊給陶潛講述新秘聞，壹邊也不忘調侃。
　　而宴中，曲中元的威風也沒能發下去。
　　突兀聽得壹道猙鳴，廣平城上空立刻顯出壹道龐大刀影，濃郁之極的玄陰寒氣鎮壓下來，頃刻間大雪紛飛。
　　且那雪花，乃是猩紅色。
　　飄蕩下來又瞬息凝滯半空，所有人見此都生出死亡預兆：被籠罩其中的生靈，都可能被斬殺。
　　曲中元的鬼眼法域，頃刻被刀光破去。
　　其厲鬼法相，也被猩紅雪花割得渾身裂紋，哀嚎不止。
　　“玄陰血霜刀！”
　　“好，果真如傳聞所說，是壹件非凡寶物。”
　　“高道友倚仗此刀，尋常洞玄境根本不是妳的對手。”
　　“他日妳若修為再進壹步，嘖嘖，我等四人恐怕非要聯手才能抵禦妳了。”
　　說話的，是烏靈江老鱉妖。
　　他雖奸詐無恥，但在廣平城周遭四魔中，性情也最為正常。
　　給了高不宜壹記馬屁後，他又轉身拉扯曲中元，遞過去臺階道：
　　“曲道友卻是誤會了，妳我何等修為，怎可與這些後輩同坐壹席。”
　　“不說交情多寡，只妳我身上的氣機他們也受不住啊。”
　　“妳瞧，高道友特意為妳我四人設了壹宴。”
　　“走走走，許久未見，老鄧對高道友還有道友府上豢養的藥奴，可是想念得緊。”
　　順著老鱉妖的指點，三魔看向裏間。
　　果然主殿之內，玉光湧動，另有壹小宴，上首端坐兩道身影，其中壹位正含笑瞧著四人。
　　曲中元的性情時而古怪，時而正常。
　　先前乖張，侮辱群魔。
　　被那刀光壹斬，卻又恢復，收起法力，隨陶潛、老鱉妖、李奉仙三人入宴落座。
　　坐定後，幾人正色看向此間主人，廣平城主高不宜。
　　很是出乎陶潛意料，這高不宜，與他那禽獸同族“高頑”的形象完全不同。
　　面目俊朗，壹襲紫袍，三縷胡須，好似個儒雅中年秀士。
　　只有當與其對視時，瞧見那壹雙滿是淫邪之色的眼眸，才可生出判斷：此人，也是個禽獸。
　　此刻他正緩緩將壹柄籠罩著猩紅寒霜的小刀吞回口中，而後好似什麽也沒發生般，對著四人拱手道：
　　“鄧道友，五通道友，曲道友，李道友。”
　　“許久未見，高某也甚是想念諸位。”
　　“正好借這喜宴，請道友們過來壹敘。”
　　“對了，這位便是高某新娶的愛妾段玉虹，她是南邊海外仙島玄水宮弟子，前些日子與我遇見，壹見傾心，便私定了終生。”
　　若只聽這壹番言語，任何人都會以為這高不宜是個正常的。
　　真的得遇佳人，互生了情愫。
　　可陶潛四人看過去，壹位容貌俏麗，身著新娘嫁衣的女子，正呆坐在那處，淚流滿面不說，那壹臉的憤怒悔恨之色，卻是完完全全的顯露出來。
　　四人眼力毒辣，自然都瞧得出來。
　　說什麽互生情愫？
　　說什麽私定終身？
　　此女根本就是中了高不宜的法術，被定在那裏，任由宰割。
　　曲中元還有些惱先前小小丟顏面之事，猜出原委後便譏諷高不宜道：
　　“壹見傾心？”
　　“段道友這模樣，只怕恨不得生吃了高道友的血肉吧。”
　　“所謂強扭的瓜不甜，那玄水宮我也聽過，雖多是女仙，勢力也不小了，高道友若不願招惹麻煩，最好還是放了此女。”
　　曲中元剛說完，立刻引得高不宜哈哈大笑起來。
　　他似根本不將曲中元放在眼裏，只滿臉癡迷的盯著段玉虹，伸出手，很是憐愛的輕撫著她的面龐。
　　輕聲低語，看似表白，實則惡心人道：
　　“高某可不曾誆騙諸位，壹開始玉虹是很愛我的，畢竟我扮壹位愛民如子的城主，扮得極好。”
　　“她從海外來，不曉得我高家聲名，若我能壹直扮下去，玉虹也必定會壹輩子被蒙在鼓中。”
　　“可惜，諸位也曉得，高某有兩個小愛好。”
　　“壹，是淫他人妻女。”
　　“二，是吃些鮮嫩的腦髓。”
　　“第壹個小愛好，我暫時戒了去。”
　　“只第二個，我饞嘴時還是要吃，哪料到前些日子被玉虹瞧見了。”
　　“她罵我是畜牲，是禽獸。”
　　“也好，我早當不成人，便作畜禽吧。”
　　“更自在，更快活。”
　　“玉虹妳說是不是，今夜妳我就要入洞府，待取了妳處子元陰我便施法將妳制成【玉魔陰妃】。”
　　“此法非但能保妳青春永駐，亦不影響妳的生育，我要妳替我生孩子，壹窩壹窩的生。”
　　“妳說，好不好啊。”
　　高不宜完全沈浸在自己的變態中，全然不知，他已在鬼門關上徘徊了不知多少次。
　　陶潛心底殺意，幾欲凝成實質。
　　他更是打定主意：待探聽清楚高家虛實後，要讓高不宜感受這世上最殘酷，最痛苦的刑罰。
　　此獠，卻比他那兄弟高頑還要惡心些。
　　不止是陶潛受不了他，就是其余三魔，聽完高不宜的表白後也都面色不快。
　　鄧血巢這猥瑣老鱉妖，都懶得給高不宜捧哏拍馬屁了。
　　壹直未開過口的李奉仙，此刻更打斷道：
　　“高城主！”
　　“妳喊我們前來，究竟為了何事？”
　　“若再賣關子，我也懶得奉陪，喝過這水酒，我就要去仙鶴山，打殺了五通老怪，奪他基業。”
　　這狗妖，說完後直接就看向陶潛。
　　顯然他是真的喜歡仙鶴山，哪怕受了那汙濁猩雲壹熏，曉得那座靈山被五通真人折騰成糞坑也依舊執著。
　　高不宜看出這四魔不耐煩瞧他的苦情戲碼，他也不覺被冒犯。
　　眼前四魔，在他眼中都是俗不可耐、不曉風月之妙的骯臟妖魔，而他是高高在上的高家人，只要稍稍糊弄壹二，扔下些釣餌籌碼，就可讓這四魔甘心被他驅使，做炮灰，做勞力，主人家自是不會與註定要死的炮灰計較。
　　輕蔑的心念轉了幾下，高不宜喚了幾個心腹侍女過來，讓她們將段玉虹帶下去。
　　而後，又擡手布了個遮掩禁法，這才正色要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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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卻是不知曉，被帶下去，鎖在洞房內，無比絕望的段玉虹。
　　其腦海中，忽然顯出“紅姑子魔”的身影來。
　　這形態頗為可愛的小女魔，將段玉虹元神拉扯進來，壹邊盯著她流口水，壹邊則是笑嘻嘻道：
　　“女娃娃，莫要哭了，妳可走運哩。”
　　“我家主人憐妳處境，過不多久便會來搭救妳。”
　　段玉虹也沒料到這變故，驟來了希望，頓時晦暗的元神重現華光。
　　不過她如今已知曉高家的恐怖，莫說是這個禦使魔頭的神秘人，就是她那師門傾巢而出，也斷然救不了她。
　　是以，她壹邊搖頭，壹邊哀求紅姑子魔道：
　　“不，不要來。”
　　“高氏壹族都是禽獸不說，而且強大無比，那高不宜說他家老祖宗還是壹尊道化境的怪物，他自己上面也有好幾位極樂境的祖宗，他很得其中壹人的寵愛，這才有壹柄【玄陰血霜刀】護身。”
　　“小女魔，我看出妳有噬人之能，妳吃了我吧。”
　　“死在妳口中，也好過被那畜牲制成【玉魔陰妃】，受那非人折磨。”
　　“給我壹個痛快，我不怨妳，只怨我段玉虹命苦，有眼無珠，沒有壹開始看出這禽獸的本性。”
　　段玉虹看的沒錯，紅姑子魔確實有能力給她壹個痛快。
　　如果是以前的小女魔，或者野生的紅姑子，還真會聽從她的建議。
　　可眼前這壹只，早被陶潛養刁了嘴。
　　聞言後，小腦袋跟撥浪鼓似的搖晃，鼓著嘴拒絕道：
　　“不好不好！”
　　“妳莫看我流口水就覺得本紅姑子魔在饞妳，想得美。”
　　“妳修為平平，道體稀松，也沒有先天道種啊這等稀罕物，壹身血肉腦漿和元神，滋味能與我家主人的魔丹相比麽？”
　　“差遠了好不好，不吃不吃。”
　　“再說我真要吃了妳，我家主人還不扒了我的皮啊。”
　　“瞧妳這小女娃娃沒出息的樣子，那勞什子高家算什麽。”
　　“莫說是那高家，就是十個高家，也不是我家主人對手。”
　　“妳且乖乖等著，待我家主人出手，保管妳有怨報怨，有仇報仇。”
　　“對了，妳還不曉得我家主人本事吧？來來來，紅姑子今天心情好，正好講給妳聽……”
　　未有多久，在紅姑子魔奮力吹噓下，段玉虹漸漸陷入迷糊。
　　腦海中只壹個念頭，飄蕩沈浮。
　　“莫不是我從海外來，真個孤陋寡聞了，竟不曉得這長生天朝出了這麽壹位天驕？”
　　……
　　不提正被紅姑子魔忽悠的段玉虹，那宴中，高不宜也正用那三寸不爛之舌，鼓動著曲中元、五通真人、鄧血巢、李奉仙為他所用。
　　他並未第壹時間說正事，而是東拉西扯。
　　壹樁壹樁，壹件壹件。
　　將長生天朝七十二省內，正在發生的大事，都說了出來。
　　便是再遲鈍之人，也曉得此乃變革之世。
　　整個世界，不管是凡俗還是修行界，隨時可能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陶潛聽得津津有味，但其余三人卻很是不耐。
　　就在他們終於忍不住要開口打斷時，高不宜忽而話音壹轉，直擊四魔軟肋。
　　“四位道友！妳們都處於洞玄境，保精食炁二關之前。”
　　“皆有際遇，各有大冊本命經修煉，想必也無需高某提醒。”
　　“只有沒有意外，四位便是再如何天縱奇才，也不可能沖破【通神】壹關，無法踏入極樂之境。”
　　“接下來四位道友應當還能逍遙個數十上百年，運氣好躲在壹個安全之地，或許可再活兩三百壽數，可惜現今的世道，絕無可能有這樣的地方。”
　　“所以四位最可能的下場：在各種莫名災劫中茍活數十年，最後被殺，或是死於異化墮落之中。”
　　“四位，高某所說，可有錯漏？”
　　這幾句壹出，四魔頓時沈默。
　　高不宜也不給他們多加思索的時間，聲量驀地提高，激昂道：
　　“荒野散修，罕有能破境極樂者，緣由在於無靠山可保他們在源海中的安全。”
　　“但，並非沒有例外。”
　　“諸位，入我麾下，入我高家。”
　　“吾祖近日在域外得了壹寶，正可助力洞玄散修踏足極樂。”
　　“此等重寶本不會輕易給他人用，因我高家如今正是用人之際，這才有了四位這壹樁大好機緣。”
　　“高某不會苦勸，只由得四位選擇，錯過機緣茍活幾年再身死道消。”
　　“還是，入我麾下，共做高家人？”
　　高不宜沒有說謊，他並未動用口舌類神通異術。
　　他有大信心，根本不需要用那些，只壹個破境誘惑，增壽機緣，就可讓荒野散修失去分寸，拜倒在他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