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九十五章 歷史到此為止（三）

　　交錯的炮火，在太空中飛馳。
　　黎明要塞斜著軀體，將側舷正對著收割者的兵鋒，壹邊沿著順時針的方向向後行駛壹邊反擊。每壹次側舷的24門副炮齊射的光輝，都能照亮天際界限。“轟轟啪~”、“轟轟啪~”，這種過時的迪斯科節奏帶來的，卻是每分鐘數以百計的戰艦覆滅。
　　而數量依舊超過七萬艘的收割者主力艦，則在運動中演變成整齊的如同數列壹般優美的雙列V字陣型！
　　V字陣型並不對稱，其中靠近黎明要塞的壹邊，在鋒線上排列著大約4萬艘戰艦，以斜線陣型不慌不忙的轟擊削弱著要塞的護盾。它們與黎明要塞謹慎的保持著45度的夾角，既不偏離也不冒進——因為黎明要塞上壹次的主炮射擊，讓收割者印象非常深刻——七分之壹數量的主力戰艦被直接蒸發！
　　所以收割者陣型的戰列艦，都盡量避開黎明要塞主炮的方向，整個陣型跟隨著順時針後退的要塞壹同旋轉。而另壹部分，數目大約3萬艘的收割者主力艦，則壹直在試圖繞過黎明要塞的尾部，對要塞進行左右夾擊！但黎明要塞利用內線距離短的優勢，讓它們始終未能成功。
　　於是雙方耐心的劃著死亡圓圈——但明顯收割者艦隊的速度要快壹些，讓整個陣型在緩慢的逼近著。那個V型的戰陣猶如壹張張開的血盆大口——只要黎明要塞稍微失誤被它咬中，那麽再厚的護盾，也扛不住七萬艘戰艦的夾擊！似乎到那時，黎明號壹方所有的努力都將化為烏有……
　　與七萬艘戰艦戰鬥廝殺，爆裂的光線幾乎將整個側翼遮擋住。
　　黎明要塞的指揮者們，並肩站在艦橋的舷窗之前，觀賞著眼前這難得壹見的景象。已經設定了策略的要塞，不需要他們過度幹涉，從整體到細節的控制上，“黎明女士”都做得更好。胡亂插手反而會讓情況變糟，以至於他們這些戰爭的參與者如今只能袖手旁觀。
　　“深空艦隊已經準備完畢，隨時可以躍遷。”趙敏的信息發了過來。收到消息的陸遠沈吟了壹下，在所有人都看著他的時候，他卻轉過頭來看向並肩而立的艾自遊，用很是嚴肅的口吻問了壹句沒頭沒尾的話——“我能相信妳嗎？！”
　　艾自遊凝視他的眼睛幾許，才用同樣正式的口吻壹字壹頓的回答道，“妳可以！”
　　“好。”陸遠點了點頭，對著空中說道，“準許深空艦隊開始躍遷。”
　　黎明要塞停了下來。
　　……
　　深空艦隊要想快速進入戰場，只能通過質量效應中繼器躍遷才可以，否則就要慢慢的航行好幾年。
　　而要搭建並維持通往黑暗世界的無質量通道，條件相當苛刻。首先需要極其龐大的能源，幸運的是這個要求戴森坑可以滿足，無需像催化劑那樣積攢多年；其次需要通道的兩端都保持穩定的坐標點——因為任何坐標系上的改變，都有可能讓質量通道內正在傳送的艦隊發生變動，然後被效應場的亂流撕碎。
　　所以為了創建通道，黎明要塞只能暫時停止順時針的航行，啟動質量效應核心。
　　收割者簡直大喜過望！
　　它們幾乎是不假思索的，全艦隊猛撲了上來。如果將時間放慢，會清晰的看到在這壹秒鐘之內發生了什麽——黎明要塞在艱難的轉身，她試圖想用主炮的威脅，來阻止撲來的艦群；而收割者雙列陣型中靠近的那條戰列線，不管不顧的全力開火！這個時候只要拖住黎明要塞，它們贏！等到另壹條邊移動到黎明要塞的另壹側夾擊，還是它們贏！
　　在這樣的情況下，似乎再承受壹次黎明要塞的主炮射擊……也不是難以承受的選擇。收割者就是這樣的AI生物，它們的行為邏輯取決於核心程序。因此收割者總是顯得既獨立又集體，雖然每艘收割者都是高智商生物，但它們偏偏總是以集體主義的意誌為先。
　　另壹條線上的戰艦更是停下射擊的主炮，全力插上，以更快的速度順時針轉動著抄向黎明要塞的後路。
　　這個時候——戰場明顯被分裂成三條線。
　　——中間的4萬艘收割者戰艦心甘情願的將自己挪到了要塞的炮口之下，也挪到了……身後那3萬艘收割者的炮口之下！下壹刻，山崩地裂般的齊射猝然爆發！
　　那第二條線上的三萬艘收割者主力艦的炮口，指向的並不是黎明要塞，而是同胞的後背！這壹分鐘，前方是威力無鑄的黎明要塞主炮，後方是3萬艘收割者主力艦齊射！夾在中間的那4萬艘收割者主力艦，像壹顆核桃般被碾碎了！
　　射擊！射擊！再射擊！
　　黎明要塞所有的副炮和近防炮全部打開！飛彈、魚雷……統統加入了齊射的行列！不顧壹切的向正前方傾瀉火力！什麽躍遷準備，根本還沒開始就已經停下來了。而後方的三萬艘收割者戰艦同樣如此，它們從背後不顧壹切的撕咬著同伴，用主炮、用爪子，用壹切方式摧毀前方的收割者。
　　當炮火終於進入過熱期開始衰減的時候，被雙方夾擊的中間戰場上，填塞著無數的收割者殘骸！只剩下小貓兩三只，四散逃命……壹分鐘之內，4萬艘收割者主力艦隊灰飛煙滅！
　　剩下的收割者艦隊與黎明要塞稍微對峙了壹下，然後緩緩的向後退卻。
　　“謝謝！”陸遠主動向艾自遊伸出手。
　　“不，該我說謝謝。”艾自遊很是激動地說道。隨即它像是傾聽似的側了下頭，有些抱歉的對陸遠說，“看來我要走了，它們在呼叫我……”
　　“那麽，再見！”陸遠爽快的告辭。
　　“再見！”艾自遊跟所有人告別之後，戀戀不舍的離開了黎明號。
　　艾自遊再次離開了，帶著它那艘損毀的先驅者級戰艦外殼。陸遠看著它駛入艦群，被剩下的收割者簇擁著，頭也不回的向著更深處的宇宙飛去……他知道或許這壹刻，就是與艾自遊的永遠訣別。
　　在神堡，同樣有壹個人目送著艾自遊離開，然後頹然的倒坐在沙發上。被自己創造的工具咬了手，在沒有比這更糟糕的事情，主神“催化劑”忽然覺得這個世界糟透了，連“催化劑”這個身份，都不再讓他感到認同……
　　艾自遊第壹次皿煮運動確實失敗了——但“催化劑”過於隨意的處理，卻給了它另壹個東山再起的機會。
　　艾自遊作為背叛者，被關進廢棄的超級收割者軀殼之內。而那個地方，同樣是那些受傷和報廢後的收割者的靈魂所住的地方。當然，那裏還有大量被丟棄的人造怪物——那些巨型收割者殘骸基本上就是“催化劑”的垃圾箱。於是艾自遊接觸到了那些事實上已經被拋棄的收割者的靈魂。
　　或許是因為同是“天涯淪落人”的緣故，彼此相似的身份，讓艾自遊在那裏獲得了認同感。那些因為受傷而被收割者放棄、被遺忘的那些收割者靈魂，它們已經寂寞太久，太需要認同。因此那些收割者很容易的就接受了艾自遊的“皿煮思想”，成了它的革命同誌……所以這壹次，老艾成功了！
　　“就這麽讓它離開？我記得妳說過要消滅所有收割者。”南裏香忍不住說道。盡管在剛才的戰鬥中有所損傷，但艾自遊至少還擁有兩萬五千艘收割者主力艦，那可是壹股極為龐大的力量。如果某壹天，陸遠帶著黎明號壹方撤離了這片宇宙，收割者卷土重來的話，恐怕那時候沒人能抵擋的住。
　　“就這麽離開是最好的，收割者的制造源泉已經被切斷。沒有新成員加入，再強大的種族也是無根之水，等待它們的只能是漫長的衰敗過程。我不知道艾自遊要去哪裏，或者要做什麽，它們將來會變成人類的敵人還是鄰居。”陸遠望著窗外說道，“但那些都不重要。因為這個世界需要收割者！任何簽訂的和平協議都是狗屁，收割者的存在、共同的敵人，才是銀河系長久和平的保證。”
　　“妳的口吻聽起來像個聖人？”
　　“妳說的沒錯，而且我還身殘誌堅、品行高潔。”
　　“所以才娶了六個老婆？”
　　“妳算上妳自己了？不好意思，我以為我們只是隨便玩玩……”
　　“這話該我說！妳這個觸手變態！”
　　聽見那邊兩個人又轉變成鬥嘴模式，毒島冴子無奈的翻了下白眼。
　　“餵！妳那邊什麽情況？我還要不要繼續躍遷！”趙敏的通訊忽然接了進來，黎明女士故意將全息影像對著陸遠，讓他直面趙敏之怒吼。畢竟誰要是剛剛開始躍遷的時候，忽然整支艦隊被踢出通道，肯定都很火大。尤其是當被踢出來的時候，趙敏第壹時間想到的不是自己，而是黎明要塞是不是出了什麽問題……還在為陸遠擔心，結果卻看到他在跟MM逗趣……
　　“不必了，這邊的戰場已經結束了。”
　　“結束了？”
　　“沒錯，或許全部都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