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三章 與神角力（四）

　　科莉布索已經毫不掩飾她的惡意。
　　天空堆滿了永恒的烏雲，和下不完的雨水。降水量越來越大，擺在外面的空木桶往往只需要壹個小時，就能徹底被雨水灌滿。而且僅僅壹天壹夜，風力就從微風增強到四級以上。
　　貨物被淋濕，東西被吹走，出海前的準備工作變得越來越困難，甚至有些不可能……
　　妳看，我們的食物只剩下壹個月，我們的船還在山上，我們的船長是個只會下命令的蠢貨，我們可用的水手少到可憐，唯有的幾個水兵，過去還是火槍隊的……
　　可是這些都阻止不了，整個“沈船之城”陷入出海前的狂熱之中。
　　人們將要乘坐的船只，“聖加百列號”巡洋艦，現在還位於小山的頂端，水平面十五米之上——幾根船桅桿把它死死的卡在那裏，要想把她弄下來根本不可能，只能等待漲潮。
　　所以在陸遠的帶頭下，人們在小山的側面清理出來壹個傾斜的滑道，將“聖奧古斯丁號”與“聖加百列號”連接到壹起，然後在滑道的兩端裝上滑輪組，徹底解決了運輸的問題。
　　壹個個裝滿錢幣的箱子，從“聖奧古斯丁號”的底倉吊上來，然後被滑輪拉扯著滑上山頂，裝進了“聖加百列號”的底倉，這將是既貴重又優質的壓艙物！除了紮德·卡帕的寶藏之外，每家每戶也把自己儲存的財物運過來。就像之前提到過的，沈船之城或許是整個加勒比海最富裕的城鎮，每家每戶都有幾萬到幾十萬比索的款項。
　　他們把這些錢或者財物交給佩德羅·霍踏杜進行評估，然後領取壹張張寫著金額的憑據。這些錢大部分會轉化成對新的高利貸商鋪的投資，並且其中有百分之十屬於陸遠的運費，他只收取其中黃金的部分。
　　每個人都在工作。
　　副官約翰·沃克曼，帶著找出來的十幾個過去的水兵，在青壯男子中招募水手，輪流進行訓練。
　　男子多數都在進行搬運物資等體力工作，孩子們奔跑在索道的兩側，保證貨物不會滑出去，老人在分類和整理物資，將它們裝進木桶、木箱、打包或者卷好。
　　女人，和任何稍微閑下來的人，都急急忙忙的跑向沈船島的廢墟。過去他們是在搜索金銀寶石等貴重物品，今天他們搜索的是狀態良好的大炮、帆布、船板、食物和酒等壹切航海用得上的物資。
　　“還有七天！”大家相互見面，都這麽相互激勵壹下，然後急匆匆的擦肩而過。
　　……
　　暴風雨壹天天大了起來。
　　每天夜裏，他們都直接聚集在幾條大船裏休息，聽著神父的祝福後快速入睡。
　　到了早晨，人們又在早餐前被集合到各個船只的甲板上——鍛煉身體。
　　這不僅僅是為了活動開身體，不在勞動中受傷，更是為了讓更多的人能夠扛過這場風暴。沈船之城除了那些青壯男子，還有很多的婦女、老人，還有少量的兒童。
　　她們是必須考慮的因素。
　　陸遠采用的辦法就是敞開供應這些人食物，然後加上壹些鍛煉，希望能夠在短時間內增強這些人的體制。至於到時候能活下來多少，他心裏也沒底……
　　“科莉搖著她的大屁股~，跟我說妳得忙活壹整天……”
　　“科莉搖著她的大屁股~，跟我說工作從不分早晚……”
　　不少人嘻嘻哈哈的說唱著陸遠特意編的調子，這些庸俗的歌曲頗能緩解疲勞，又是大家都知道科莉指的是誰時……
　　這些是陸遠最開始唱出來的，在他法術的影響下，很快就開始在“沈船之城”流行。
　　這時候，妳就能看到，有些人滿不在乎的跟著唱，而有些人沈默不語，還有些人流露出憤怒的表情。
　　某個眾人看不見的瞭望臺上，壹本青銅的大書自行攤開，並嘩啦啦的翻到某個魔法的內頁。飄落的大雨，被“海怪之書”上的壹層淡白色的光膜彈開。每過壹段時間，“海怪之書”就激發出壹個法術。這魔法像壹圈圈透明的漣漪般，劃過附近的所有人。如果不是暴雨，甚至連漣漪波紋都不會存在。
　　這個法術將每個人都染上了肉眼不可見的魔法靈光。在陸遠的奧術視覺中，大部分人都是紅色的，他們憎恨也恐懼科莉布索；少量的人士白色的，他們對科莉布索無所謂，比如神父帕德利·安吉爾。還有些人身上的靈光是蔚藍色，他們從心裏崇拜和熱愛科莉布索，盡管是那個瘋女人把他們沈入大海並放逐到這裏，而且從來不給信徒任何的好處——但是世界上從來不缺腦殘。
　　在接下來的時間裏，有些人會被繩索偶爾絆倒，然後恰好被磕到尖角上，把自己撞死。有些人會在行走水邊時，被臉色蒼白、帶著眼鏡的“水鬼”拖下水，從此再沒上來過。
　　總之，最近的傷亡比較大。
　　對此，陸遠也只能聳聳肩說壹句，“忙中出錯。”
　　……
　　“用力~拉！”約翰·沃克曼抓著纜繩，在暴風雨中聲嘶力竭的吶喊著。
　　“呦~呦！”十幾個水手跟著齊聲吶喊，他們繃緊了肌肉，傾斜著身體壹起用力，粗大的纜繩拖著壹面巨大的藍帆緩緩的升了起來。
　　“用力~拉！”
　　“呦~呦！”
　　敞開的藍帆瞬間就浸透了雨水，變得像鐵塊兒壹樣沈重。而掛起的風又吹起厚重的藍帆，反向拉扯著帆索。可是在約翰喊著號子的指揮下，水手們還是有節奏的跟著用力，將那面藍色的風帆勝利的安裝到預定的位置。
　　陸遠為“聖加百列號”全部換裝成蔚藍色船帆布，更高的耐久度意味著更高的船帆抗風暴能力；而最低船速的保證，則讓船只不會在風暴中驟然失速。這兩點改善讓全體人員都欣喜若狂，視為天賜的禮物。
　　他們對藍帆也就愈加珍惜。
　　“固定！”裝帆是最困難的壹步，接下來就是固定。約翰·沃克曼放開纜繩，第壹個登上繩梯。
　　之前的水手們繼續拉扯著船帆，另壹批水手在約翰的帶領下，飛快的爬上繩梯，將升起的藍帆上沿和橫桿穿上纜索，牢牢的固定好。將帆索承受的重力，轉移到橫桿上來。這壹步因為船只的大幅度傾斜，增添了壹些風險。不過對於整天在船只殘骸中跳來跳去的居民來說，這不算什麽。
　　“收帆！”為了防止桅桿被逐漸增強的風暴摧毀，安裝好的船帆，再度被拉起。不過這次拉升的是下沿，帆布將向上折疊在橫桿上，然後牢牢的捆綁好。需要展開船帆的時候，只要切斷固定的繩索就可以。
　　就這樣壹層層的安裝，十幾面風帆逐漸到位。
　　……
　　“左滿舵~！”
　　安裝好“聖加百列號”的船帆之後，水手們的訓練場地轉移到“聖奧古斯丁號”上。幾天之內，過往的人都能看到，壹群水手在越來越大的暴風雨中，聽命令轉動著“聖奧古斯丁號”那空蕩蕩的桅桿……他們壹個個都無比認真的操作著。
　　而另壹群人，將“艾斯梅拉達號”的船底鑿穿，然後全城的男子都輪流的去訓練——學會怎麽搖著杠桿，抽出底倉的積水。
　　掌控輪舵、操縱船帆和排出積水，是穿越風暴必備的三項工作。
　　……
　　“聖加百列號”就像壹個修修補補的瓶子，雖然不漏水，但也談不上有多麽好用。
　　亨裏克·範戴克的二十年工作，只是讓它變成了壹艘，可以出海航行的船只。如果想讓她能夠完善的、性能優良的進行正常航行，那麽還有無限多的工作要做！
　　沈船之城的兩百來人裏，陸遠的木工等級僅次於亨裏克·範戴克。因此他每天都拿著七八種工具，在船艙裏忙活著。不過他有觸手幫忙，又有副腦指揮，效率往往是幾個人之和，他壹個人就承擔了大部分的基礎改造工作。陸遠之前參與過“海妖號”和“瑪利亞號”的強化，這些工作對他來說遊刃有余。
　　“船長！”白頭佬約翰匆匆忙忙的跑了進來，盡管周圍並沒有人在，他還是俯身在陸遠耳邊小聲的匯報，“我去您指定的那個小海灣壹直守著，沒有人來……”
　　“那現在？”
　　“安排了人繼續把守，我先回來報信。”約翰有些惶恐地說道。陸遠安排他值守的，正是東印度公司和紮德·卡帕會合的地方，這是陸遠從他的腦子裏直接讀取到的信息。陸遠原本的計劃是讓約翰帶著人伏擊壹下，最好能把船搶下來，可是居然沒有人來？
　　陸遠想了想，搖了搖頭。“把人撤回來吧，船只不會來了。”
　　東印度公司的船只進不了沈船島，唯壹的原因只能是科莉布索不期望他們進入。
　　又壹個選擇徹底斷絕——先是潛水船，然後是東印度公司，現在就只剩下“聖加百列號”這個唯壹的選擇……科莉布索正在收緊她的絞索。
　　如果科莉布索現在就毀滅沈船島，陸遠唯壹的辦法就是躲進深海，然後壹點點的潛水回去！他現在有“海怪之書”，大海淹不死他。
　　但陸遠知道這個瘋女人還在玩兒，她還沒有認真起來！陸遠猜不到她的計劃是什麽，是等到“聖加百列號”制造完成的時候再摧毀？還是毀滅所有的食物，讓他們壹點兒點兒的走向絕望？但陸遠知道，她壹定會在所有人都以為勝利在望的時候，將全體逃離者推入深淵。
　　“幹燥的火藥積攢了多少？”陸遠問道。
　　“只有十五桶，我們壹直在用烘幹的辦法，這操作起來太危險了！”
　　“嗯，將火藥桶和引線做好防水工作，我要妳將這些火藥桶安放在這裏、這裏、還有這裏……”他在沈船之城的地圖上飛快的勾著，並且列出需要火藥桶的數量……“好了，就這些，快去安排吧！”
　　之後是神父，他無論如何，都要求陸遠給他在船上留出壹個地方當小教堂，並提出壹大堆道德方面的要求。兩人爭吵並互吐口水，最後的結果是陸遠發誓不劫掠普通人，而神父發誓不拒絕任何人進入教堂，之後雙方達成諒解，陸遠在第二層甲板，火炮甲板的下方，為他找了個位置充作教堂兼醫務室。
　　然後是商店店主匯報物資收集的情況……
　　陸遠就這樣壹邊處理事務，壹邊趕往下個工作地點。
　　當路過船艉樓的時候，他看到亨裏克·範戴克正在安裝輪舵。輪舵是近十年來才出現的“新玩意兒”，亨裏克·範戴克這種老牌的造船大師也需要現學現賣。看見陸遠經過，他冷笑壹聲，壹揚手，壹枚齒輪劃著弧線，掉進了邊上的海水裏！
　　“啊！不好意思，是個失誤！”亨裏克·範戴克裝模作樣的說，“不過妳如果給我壹百萬比索的話，我會連夜加班，重新做壹個出來！”
　　陸遠冷著臉摘下腰上掛的青銅大書，飛起壹腳將它踢進了海水裏！然後兩個人就那麽氣呼呼的相對站著，互相瞪著眼睛盯著對方！
　　沒過多久，海怪的靈魂帶著青銅大書，自己從水裏飛了出來。經過壹段世界的學習，海怪的靈魂已經稍微有了些智慧，能夠自主的行動。現在它的觸手上抓著那個齒輪，愉快的繞著陸遠轉著，貌似玩得非常開心——它的意識不斷的向陸遠發送著信號，“再丟壹次！”“再丟壹次！”……就差沒搖尾巴了。
　　陸遠將齒輪“啪”的拍在亨裏克·範戴克的手心裏，疼得他老臉壹抽搐。
　　“工作態度不好，扣五萬比索！”陸遠壹字壹句的說完了自己做出的處罰，隨即自顧自的離開，留下慘呼抗議的亨裏克·範戴克。
　　老造船師提出的兩百萬比索金額，其中的壹百四十萬是升級船只需要的金錢，其余的六十萬比索才是他的酬勞。陸遠也不多扣，那會影響他的工作效率，只要讓他足夠心痛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