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念起劍出

　　在雲荒的早期，人族幾乎滅絕。其中壹些人類強者，不甘於滅亡命運，主動融合各種神獸精血，這才勉強扳回劣勢。
　　之後歷經數十代人，這些人的後人，以及陸續的加入的強者，死傷足達億萬，這才奠定了人族獨尊的地位。
　　然而這雲界人族，僅僅只安定了百年，就開始排斥這些融合獸血之人，視之為異類。
　　或是剿殺，或是捕捉為奴，直至妖族獨立，另立壹族，情形才稍稍好轉。
　　不過這處境，也僅僅只是有所好轉而已。仍舊有許多人族大城，肆意捕殺妖族。從雲荒之末，到神皇紀元之前。這短短萬余年時光，已經從全盛時期的七百七十四族，減少到四百二十三。
　　總共三百多種族類，在這萬年之中，被捕殺滅絕。而剩下的妖族，也被無數人鄙薄，視同牲畜猛獸。壹萬載下來，死在人族手裏的妖族，已可用億來計算。
　　這情形，試問初雪又怎能不悲憤？
　　他這壹路，頂著妖王世子的身份，有乾天山為依托。那些人族即便心中輕鄙，也不敢溢於言表，也不能有絲毫不敬，壹直都感受不到那種歧視。
　　直到此刻，才算是深深體會，這種彌漫在人類之中的輕賤蔑視與敵意，以及妖族的無奈與悲涼、有若困獸，處境如江河日下，又前無出路。
　　若是萬載之前，那些奮起反抗滅亡命運，融入神獸血脈的人族強者，知曉自己的後裔子孫，會遭遇如此淒慘境遇，不知又會作何想法？
　　還會不會為他人之死活，犧牲自己，融入那神獸之血？還會不會與那些兇獸異族拼死相搏，然後使自己子孫，被漫罵為畜生，肆意的欺辱捕殺？
　　胸中陡然壹股郁氣，聚結在心胸內。宗守無奈地壹嘆，翻了翻白眼，看著上方的石壁，怔怔發呆。
　　他前世出身人族，偶爾望見那些已經被篡改的面目全非的史籍時，也會為妖族的遭遇，而傷感嘆息。不過最多也只是有些憐憫而已，完全沒有為他們翻案的念頭。
　　然而自己此刻此身，卻是壹個半妖，更是乾天山妖王世子，數百萬妖族未來之主。
　　而僅僅壹百五十年之後，整個雲界，妖族幾近滅絕——
　　他沒有逆轉雲界大勢，為妖族翻轉乾坤之心。然而那時候，他宗守又如何能夠獨善其身？
　　話說回來，這竇靈真對自己的同族，自己的子民，都是如此狠辣絕情。也就不用想，這種人對妖族的態度如何。
　　說妖族性情殘忍，嗜血好鬥。可這位風華城主竇靈真，卻也同樣好不到哪去，甚至可以說壹句，是畜牲不如——
　　“滅絕？”那明決搖了搖頭，不屑的撇了撇嘴：“妖族若真是滅絕了，我們魔旗宗，又要到何處尋這麽好的血靈原料？魔宗之術，可是有將近兩成都需妖族的神獸血脈。妳這話，可別被我師尊聽見。否則必定是要訓斥的！”
　　“原來如此！”
　　竇靈真也不覺尷尬，失聲壹笑之後，忽又面色壹動道：“說到妖族，我倒是想起壹件極好笑的奇事！就在昨日，有位先天武師找上門，送來了許多獸晶，其中幾枚居然還是五階。說是奉那乾天山妖王世子之命，要我去買糧，給那些亂民壹條生路。明決先生，妳說好不好笑？這位妖王世子，該不會是腦子進水了？我最近正愁大軍雲集，度用不支，就有人自己把錢送了過來。可惜師連海那蠢貨，也得了些獸晶，當時就準備遣人去附近城池買米，準備開倉散糧。倒教老夫也不好全數昧下。那些賤民，看著雖是可厭，到底還是有些用處——”
　　言語之間，極盡譏諷之能事。宗守在穹頂上方，都只當不聞，靜靜安坐。
　　明決那邊，則忽的眉頭壹挑，透出警惕之色：“乾天山妖王世子？可是宗未然之子，那位傳說是雙脈之身的宗守？”
　　“正是那個廢物！”竇靈真點了點頭，目中浮出幾分陰狠神情：“不知明決先生，可有興趣與我壹起做上這壹票？此人既能拿得出這許多獸晶，隨身必定還有不少，事後大可嫁禍給師連海。即便日後事泄，先生有魔旗宗撐腰，我也可投靠雲瑕山又或烈焰山。那乾天山再強，也奈何不得妳我！”
　　聽到此處，宗守下意識的咧了咧嘴，忖道這竇靈真還真是壹個匪性深重的兇狠之人。當真是半點節操都沒有，之前還在對妖族漫罵不已，此刻卻又要托庇於妖族勢力之下。初雪卻是險些氣炸了肺，右手按劍，美目裏全是絲絲殺意。恨不得跳下去，將那竇靈真，斬成千萬余段。
　　明決明顯有些意動，沈吟了片刻之後，又微微搖頭：“此事有不少牽扯，稍後再說，需得從長計議！此事要想做的天衣無縫，還是要準備壹二——”
　　他手心中的那團血光，轉了足足半刻鐘時光，仍舊未曾指明方向，而後就漸漸轉淡。當最後碎散之時，發出壹聲‘剝’的壹聲輕響。無數血點，四下飆灑。
　　而那幾具身燃血焰的妖族屍骸，這時也轟然倒塌，化作細碎粉末。
　　明決亦輕輕‘哼’了壹聲，面色難看無比，仿佛是氣血大虧之狀。
　　卻毫不在意，那爪鏈再次從袖內穿出，將壹個魔貍族的少女拉到了身前。
　　然後直接將這妖族少女的衣物，全數撕開，猛地壹口咬在其脖頸處。兩只手也未閑著，在少女的身上，上下其手。這少女越是掙紮，明決越是興奮，那面上也重新現出了血色。
　　而周圍諸人，包括那竇靈真之內。都是視若無睹，嘻嘻笑著把視線轉向壹旁。
　　眼看那魔貍族的女孩，身軀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轉為蒼白，初雪是目眥欲裂。
　　幾次欲拔劍而出，又強忍下來，只能是閉上雙目，緊緊咬著唇，壹絲血跡溢下。
　　她想救人，也實在看不下去，不過卻深知此刻若輕舉妄動，必定會連累自己的少主。能夠做的，只是眼不見為凈。
　　旁邊的宗守，卻無聲壹笑。下方的三只石傀儡，幾乎在同時間，把四肢松開，向下方轟然墜下。
　　壹道黑色的劍光，混在那沙塵之中，向那明決所在，直刺而去！
　　那竇靈真的漫罵侮辱，他可毫不在乎。這二人合謀，打算對他謀財害命，他也是懶得去理會。
　　唯獨此時，不願坐視！
　　他不知什麽大道理，也不在乎自己的勝敗生死。只知此刻，只需出劍既可！
　　念生則拔劍，怒起則殺人，又何需什麽理由？無有憐憫，也不覺激憤，只是這心裏，想見血殺人而已。
　　那劍光只眨眼之間，就已至那明決身前。竇靈真先是壹驚，而後立時壹掌，向那黑浪劍急抓而去。
　　“哪裏來的鼠輩？”
　　壹聲炸喝，聲震整整數十裏坑穴。更多的泥沙，紛紛墜下。
　　音浪沖擊，也使黑浪劍的劍勢壹緩。而竇靈真的手，有探出無數的土黃色罡勁，宛如壹條巨爪，遙遙向那黑浪劍拍下。
　　不過就在堪堪要擊中之時，空中的黑浪劍卻忽然壹幻，突然潰滅。同時另壹口黑色飛劍，卻出現在了三丈之外。
　　竇靈真瞳孔驀地壹縮，那灰黃色巨爪再次延伸，繼續橫拍過去。卻只見劍影壹晃壹旋，就輕松避過。
　　不過有這片刻耽誤，那明決卻到底反應過來。將身便魔貍族少女，猛地向旁壹拋，整個人則瘋狂後退。袖中數十道符，幾乎不要錢壹般，向外打出。
　　然後他視野中，那口黑色劍影，又是壹個極巧妙的轉折，從那赤身裸體的女孩的身旁繞開。又劍光變幻，或是側開避讓，或是強行穿透，依舊是靈動飄逸，淩厲迅捷的直刺過來。
　　此時附近，分明有壹位武宗強者，兩位先天武師。卻竟無壹人，能夠幫得上忙。
　　明決不甘的壹聲哀嚎，手中驀地壹枚金丸丟出。就在那劍光將要及身之前，壹團金色的薄膜爆出。
　　不過還未等這金芒覆蓋他全身，那黑色劍光，就已經是壹削壹帶。將他的左臂，整個斬下！
　　血光紛灑，壹聲哀嚎也驀地響徹這坑洞內。
　　竇靈真面色壹瞬之間，轉為鐵青，順著那正是旋轉而回，滴溜溜轉動的劍光，望了過去。目中殺機爆閃：“妳是何人？敢在此伏襲暗算？”
　　那些位秘武師也紛紛取出了大弓，張弓搭箭指向那灰塵彌漫之處，目光淩厲。被生生斷去壹臂的明決，更是神情怨毒無比。
　　宗守暗暗壹嘆，他就知這坑洞裏的地勢，對他這樣人最是不利。被數十強弓勁弩齊射，哪怕實力再強，也難應付。
　　更何況，他的修為本就壹般，甚至還不到先天。而這些人中，更還有位較之那李邪靈，也只遜色壹籌的武宗高手！
　　自嘲的壹聲輕哂，宗守便徑自從那煙霧中踏出，手握著雷牙劍的劍柄，神情淡漠的看向了對面。只目內深處，現出幾分猶豫之色。
　　今日之戰，勝算不多，即便能勝，也只會是慘勝。他倒是無事，初雪卻多半要受重創。
　　唯壹的全勝之機，就只有那已被他封存十載之劍，冥河告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