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七十二章 殺人，其實很簡單

　　“我很清楚，有人想違背我的意思，讓洪大提前死掉。那麽妳的任務就是確保洪大活著！此行……妳幫我幹掉壹個人……
　　我壹直懷疑我身邊有人背叛了我，而這次則是壹個引蛇出洞的機會……
　　記住小心妳身邊的人！如果妳找到證據是他在搞鬼……那麽妳就殺了他！
　　我不能給妳任何幫助，我甚至不能給妳公開的指示！因為泰格壹直是我身邊的人，他是組織的老臣子，為組織賣命了半輩子。如果他是叛徒，這樣的消息傳出去會讓大家失望，會嚴重打擊我們的士氣！而且，我不能公開的殺他，那樣的話，會讓我們的內部不穩定……
　　所以，妳壹旦找到證據，就在越南殺了他……不要讓他活著回來！”
　　我閉著眼睛，腦子裏反復回想著來之前的那天在八爺的房間裏，八爺對我說的這段話。
　　殺……泰格！
　　我忽然覺得眼睛有些酸痛，用力揉了揉。
　　殺泰格？
　　我嘴角扯出壹絲苦澀的微笑。
　　是的，八爺懷疑泰格背叛了他……對於這個，我原本也是充滿了懷疑的！
　　泰格會是叛徒麽？
　　第壹次見他，他是在八爺的辦公室裏。壹臉沈靜冷漠，這樣的人無疑是很出色的！
　　當我完成了投名狀被八爺許可正式加入組織，泰格面帶微笑，對我說的那句話“現在妳是自己人了。”當時他的眼神是很真誠的！我能看得出來！
　　而當他送給我那套唐裝的時候……他看著我的眼神，就好像壹個前輩看著後輩，那種淡淡的笑意，帶著幾分暖意……
　　……
　　泰格……是叛徒？！
　　所以，這次出來，其實之前我心裏壹直很矛盾！
　　從內心深處，我不願意相信八爺說的話！所以，我在之前壹直就很猶豫！
　　但是，當路上遇到的壹系列的事情之後……我終於無奈的面對現實了！
　　的確，泰格有問題……也只有他有問題！
　　如果說在船上的時候，那壹系列的刺殺還可以解釋為別人幹的，可是在登陸越南之後，在海防市酒店房間，枕頭裏的那枚毒針，就無法解釋了！
　　只有泰格知道我們在海防市！只有泰格知道我們住在哪個房間！
　　而可笑的是，告訴泰格的，正是我本人！
　　那是壹次測試，是壹次我對於八爺的話的真實性的測試！
　　結果，不言而喻了。
　　原本我還把希望寄托在了洪大的保鏢身上！
　　我很希望是那個保鏢出賣了我們，那樣的話，至少就可以證明泰格是清白的！
　　但是我再壹次失望了！
　　……
　　現在，我坐在壹輛出租車上，看著窗外河內市的夜景。
　　我從夜總會裏出來之後就直接上了這輛出租車，而我的目的地是河內著名的“三十六行街”。
　　我約了泰格在那裏見面！
　　順便說壹下，我身邊還坐著壹個MM，就是夜總會裏面，那個據說精通中法越三國語言的法越混血兒。
　　我是悄悄把她拉出來的，原因很簡單：我對這個城市不熟悉，語言又不通，我很擔心會迷路。
　　這個MM開始看我拉她出去，似乎有些不樂意，而且大概是誤會我了，我剛把她拉到走廊的時候，她就指了指對面的那個小房間，壹臉不樂意的樣子。我立刻會意，她是誤以為我要和她上床。
　　她有些猶豫，但終於開口對我表示，她的中文不太過關，但是指手畫腳我也大概能聽懂。那意思大約是：她是不陪客人上床的，如果我很想，她可以介紹壹個裏面的MM給我。
　　對於這種話我根本沒在意，反正我也不是拉她出來陪我圈圈叉叉的，況且夜總會裏的壹些紅牌小姐不輕易陪客人上床也是常有的。古代青樓裏的頭牌名妓，也不是妳有錢就能嫖到的。
　　我告訴她我想出去壹下逛逛，但是沒有人帶路，如果她原意陪我去壹下，我可以支付她壹筆報酬。
　　這個女孩美麗的眼睛瞪著我好幾秒才答應。大概是她有些膽怯，擔心我是壞人，不過我開價很誘人：五百人民幣。這大概是她平時兩個晚上才能賺到的。現在不用陪客人喝酒，不用讓客人摟摟抱抱，更不用陪客人上床，只要帶著我出去轉壹圈就能賺到。
　　我等了她兩分鐘讓她換衣服，兩分鐘之後我們走出了夜總會，她換上了壹條吊帶T恤，下面則是七分牛仔褲。這套衣服立刻把她傲人的身材完美的凸現出來的，尤其是滾圓挺翹的臀部和那小腰，這樣的身材絕對是純種的東方黃種女孩無法具備的。
　　坐上出租車之後，我就壹直看著窗外出神，想著自己的事情。而這個女孩，則在壹邊好奇的偷偷看我。
　　我知道她壹定會覺得很奇怪：像我這樣的“有錢人”（相對於越南的經濟水準而言），為什麽會到夜總會裏花那麽多錢找那麽多小姐，然後還拉了壹個小姐出來當導遊……
　　我聽見前面的出租車司機壹直有些忿忿不平的哼哼，也不知道他嘟囔著什麽。但是語氣肯定是不友好的。
　　因為剛才上車的時候，我報了地址之後他開價兩萬越南盾，這明顯是欺負我是國外遊客宰我了，但是身邊的MM用越南語和他侃價的時候，價格就立刻下去壹半了！
　　宰客失敗的這位司機開車也有些無精打采。
　　“妳在看什麽？”身邊的混血MM終於耐不住寂靜，開口和我說話。
　　“看河內。”我很簡短的回答。
　　“妳是從中國來的？”混血MM順手指了指壹個方向，我知道她指的是北邊。
　　我笑笑沒說話。
　　這個混血MM看來還是很有職業素質的，收了我五百人民幣的帶路費，就很賣力的給我介紹壹路上路過的各種建築物和各種夜景。盡管我對這些並沒有太大的興趣，但是表面上還是保持了禮貌的傾聽。
　　三十六行街。
　　這是河內著名的壹個地方，大概等於國內上海的襄陽市場，北京的秀水街，廣州的服裝大夜市，南京的夫子廟地攤壹條街……
　　但是這裏距離河內的還劍湖很近，而我約了泰格見面的地方，就在還劍湖附近。
　　下車之前，我看了看手表，十點整。
　　混血MM很熱情的壹手挽著我的胳膊，她走路的時候很有活力，身子壹蹦壹蹦的，好像個兔子，是不是的，我的胳膊在她柔軟的胸脯上撞啊撞啊的，不過她渾然不在意，大概是職業習慣吧。我心無旁騖，下車之後就仔細的觀察地形！
　　三十六行街。
　　其實並不是“壹條”街道。而是很多很多的小街混合在壹起的壹片地區。
　　所謂的“三十六行”也是壹個泛指，這裏的壹條條小街道就密密麻麻的交錯在壹起，奇怪的是每條小街上只集中銷售壹種東西！比如，壹條小街上清壹色的所有小商販全部銷售的都是竹制品，壹條小街上清壹色的商販全部銷售的都是小首飾……也就是說，當妳逛壹條街的時候只能買到壹種東西，如果妳要買其他種類的東西，就必須去另外壹條街。
　　這個習慣和國內的小商品市場是完全不同的。
　　我只是和混血MM在狹窄的小街上緩緩行走，路上有很多外國遊客。不乏很多背包族。我只是壹言不發的在小街上行走，從壹條街走到另外壹條街，我很用心的把路徑，方向，全部都記在腦子裏。同時觀察著壹個個路口通向何方。
　　漸漸的，壹個小時之後，這片交錯復雜的地區，對於來說已經不像剛下車的時候好象壹座迷宮了，甚至我腦子裏已經能簡單的勾勒出壹個完整的地形圖！每個方向有幾個路口，小街和小街之間如何交錯，全部都牢記了！
　　我笑了笑，看了壹眼身邊的混血MM。
　　她有些不樂意。原本下車之後，她還很熱心的和我介紹當地的風土人情。她真的以為我是來逛街的外國遊客了，所以還不厭其煩的給我介紹各種商品和土特產。不過很快她就發現了我的心不在焉，於是停止了說話，就這麽摟著我的胳膊壹路緩緩的走動。
　　我再次看了壹下時間，十壹點整！
　　緩緩嘆了口氣，我們走到了壹個小的丁字路口，這裏有幾個小吃的地攤，就是那種圍著壹個小火爐，旁邊放上幾張小木桌子，幾個小板凳的那種路邊攤。
　　我想了想，指著那裏對身邊的混血MM說道：“坐下吃點東西吧，我餓了。”
　　喝了壹碗據說是越南的特色小吃雞絲粉，混血MM則開心的在剝壹枚蛋……那是壹個鴨仔蛋……大概就是和我們國內吃的那種“活珠子”壹樣，只是國內的活珠子是未孵化的雞蛋，而鴨仔蛋……顧名思義，是未孵化的鴨蛋了。看著那剝開的蛋殼裏面毛茸茸的死去的還沒有成型的小鴨，我有些惡心，只看了壹眼，就繼續轉頭去看其他的方向。
　　左邊兩個路口，右邊壹個，前面是還劍湖，後面壹直跑出去轉個彎就是大路口！
　　我計算了壹下時間，心裏盤算了壹下長度，距離等等……等壹切都計算完畢，我不動聲色的笑了笑，拍了拍身邊的混血MM，她已經抽出了壹張紙巾來很秀氣的動作擦拭手指。
　　我註意到，旁邊坐著的食客有很多都是本地人。
　　老實說我對越南這個國家的印象非常差！不是壹般的差！
　　因為我遇到的幾乎所有的越南人，都是壹臉冷漠，臉上帶著陰陰的表情，很不友好。這些本地人，似乎對所有的外來遊客，都是抱著這種臉色，不知道為什麽。至於那些商販，出租車司機，等等，就更沒有好臉色了。
　　所有的開價，絕對是宰妳沒商量！甚至就在我坐下來吃東西的時候，我發現這裏的開價都是兩種！壹種是對本地人的，壹種是針對國外遊客的！而且端上來的東西，分量也比提供給本地人的要少很多！
　　幾乎所有的越南人，都是這樣的態度。
　　大概是因為近壹個世紀的時間，越南人都和外國人打仗，所以這裏的大部分人都對外國人抱著壹種骨子裏的敵視。
　　當妳坐在壹個全是越南人的地方，即使妳不說話，妳也會感覺到周圍投來的眼神都是很不友好的。
　　我掏錢付錢的時候，明顯的感覺到周圍的本地人的眼神有些幸災樂禍和不懷好意。
　　壹個猥瑣的國度。我心裏冷冷的想著。
　　我和混血MM走了幾步，然後我給了她壹百塊錢指著前面不遠出的壹個小涼茶攤：“妳去哪裏等我壹會兒。”
　　“嗯？”
　　我看了她壹眼：“我有點事情走開壹下，妳去哪裏等我會兒。如果妳有事，妳也可以先走。”
　　混血MM壹下就有些緊張的模樣。因為我的表現實在太奇怪了。她猶豫了壹下，看了看左右，壓低聲音，眼睛裏帶著恐懼的目光：“妳……到底想幹什麽？”
　　“我要去辦點事情。”我淡淡道。
　　她忽然好像想到了什麽，退後了半步，上下看了我幾眼：“妳……妳不會是毒販子吧！妳騙我過來陪妳交易？！我不做那些事情的！”
　　我笑了。這個女孩未免有些太莽撞了。如果我真的是毒品販子，她這樣大膽的說出來，恐怕也是自己找麻煩。
　　我沒時間和她解釋，只是淡淡道：“我不是做那個的，只是去辦點事情，妳可以去那裏喝茶等我，如果妳不肯，也可以自己先回去。反正這些錢足夠妳坐出租車回去了。”
　　說完我轉身走了。
　　其實我知道她不會先回去的，原因很簡單：我答應給她的五百塊導遊費還沒支付呢。
　　果然，我走出了十幾步，回頭看了壹眼，混血MM已經無奈的坐在了那個涼茶攤上。
　　我朝著還劍湖走去。路上我隨意在壹個食品攤上買了壹瓶牛奶，壹口氣喝了下去，然後又買了壹塊法式面包，拿在手裏，壹小塊壹小塊的掰開，然後很悠然的往嘴巴裏塞。
　　這種劣質的所謂的“法式面包”其實就是模樣像個面包，味道淡淡的，和饅頭差不多。很難吃。
　　但是我卻似乎吃的很香，壹小塊壹小塊的往嘴巴裏塞，壹路悠哉遊哉的行走。路上我甚至還順便從旁邊的小商販那裏買了壹套當地的土布織造出來的衣服，深色的，看上去很像農民，但是卻很多遊客買。就好像外國人到中國會買唐裝，夏威夷的遊客會買花襯衫壹樣。
　　我想了想，又挑了壹個鬥笠。
　　這就是標準的越南人民的著裝了。我笑著拿在手裏。如果不是我身高過高，本地人很少有我這樣的高個子，那麽我穿上之後，只要不說話，就幾乎和本地人沒什麽差別了。
　　我把這包衣服拿在手裏，緩緩的走到了還劍湖的邊上。
　　這裏有很多西餐廳和小咖啡廳，我走進了最高檔了壹家。這個地方也是我從旅遊地圖上看到了。這是河內最高檔的西餐廳之壹，裏面的菜式大多都是法式的，當然，也有越南菜。
　　我緩緩走進去，門口有侍者引路，我用英語對他說了幾句。他立刻引著我朝裏面走去。
　　雖然是西餐廳，但是在這裏任何東西都會變味，烙上了深刻的本地色彩。
　　在裏面的靠近墻邊的壹排，居然是壹排小小的包廂，盡管只是用簡單的竹木編造的墻板，外面掛了壹襲簾。
　　我老遠就看見了馬尾站在那裏，他臉色有些陰沈，看著我遠遠過來，神色有些緊張。
　　我嘆了口氣，馬尾果然也是泰格壹夥的。
　　此外我還看見了壹個老熟人——居然是那個脫衣舞女！她穿了壹件無袖的衣服，豐滿的身材緊緊裹在衣服裏面，頭發紮了個馬尾。看著我過來，她立刻掀起簾子走到包廂裏面說了壹句什麽。
　　我壹手提著壹個紙袋，裏面是我買的衣服，另外壹手則繼續拿著那個饅頭壹樣的法式面包。看上去就像壹個傻瓜壹樣。
　　簾子掀開了，我就看見泰格坐在裏面，他手裏端著壹杯咖啡，擡頭看了我壹眼。
　　“妳好。”我對馬尾打了個招呼，然後又對著那個脫衣舞女擠了擠眼睛：“美女，又見面了！”
　　我看見這個女人的眼睛裏閃過壹絲殺機，不過我並不在乎，對著馬尾深深看了壹眼，嘆了口氣。
　　馬尾的臉色有些難看，不過卻依然攔住了我，幹巴巴道：“……我要先檢查。”
　　我撇撇嘴巴，轉了個身，那個脫衣舞女立刻老實不客氣的逼了上來，伸手就往我腰部抄了下去，我嘴巴裏嚼著面包，含糊不清道：“嘿，美女，動作溫柔點。”
　　脫衣舞女臉色立刻沈了下去，她不露痕跡的推了我壹把，動作很粗野，我只是微微張開雙臂。
　　“這是什麽？”她看了看我手裏的紙袋。
　　“衣服，土特產。”我笑了笑。
　　她壹把奪了過去翻開看了壹下，然後遞給了馬尾。馬尾也檢查了壹下，並沒有發現有什麽不妥當。
　　我已經拿了回來，笑道：“好了，這可是我的紀念品，我還要帶回去的。”
　　脫衣舞女大概對我很有敵意：“有命回去再說吧！”
　　我不屑的看了看這個女人，哼，沒腦子的家夥。
　　我順手把手裏的半個面包扔給了馬尾，隨後馬尾也上來搜了搜我的身，但是只找到半包香煙和壹個打火機。他很小心，甚至把香煙都拿在手裏捏了捏。
　　“我沒帶槍。”我淡淡壹笑，然後不理會兩人，掀起簾子走了進去。
　　裏面的包廂空間不小，足足有十個平米，我看見泰格坐在壹張椅子上，面前放著壹杯茶。
　　“坐吧。”泰格看了我壹眼，他的表情也有些復雜。
　　我面色平靜，順手把我買的衣服放在了旁邊。
　　泰格嘆了口氣，擡手對著站在門口的馬尾和那個脫衣舞女揮揮手：“妳們先出去，在外面看著。”
　　然後，泰格才重新看著我：“好，小五，妳約我見面，想和我說什麽？”
　　他嘴角帶著壹絲冷笑，手放在桌上，手指不自覺的輕輕敲擊著桌面，緩緩道：“或者，妳決定認輸，準備把洪大交給我？”
　　我笑笑，嘴巴裏繼續嚼著面包，身子懶洋洋的靠在椅子上，口齒不清：“泰格，老實說我真的很驚訝，對於妳。”
　　“妳早就知道。”泰格不置可否：“出來之前，八爺就告訴妳了，是麽？”
　　我嘆了口氣，這次我沒有笑了，而是很認真的看著泰格：“為什麽？”
　　“為什麽背叛八爺？”泰格搖搖頭，他的表情裏帶著壹絲疲倦，然後他反問我：“小五，妳知道我跟著八爺多久了？”
　　不等我回答，他緩緩張開壹雙手，壹正，然後再壹反。
　　“二十年。整整二十年。”泰格的眼神裏閃動著精光：“人壹輩子能有幾個二十年？這二十年是我最黃金的年華，我把自己的命賣給了八爺。危險的事情我去做，出頭的事情我去做……人人都知道方八爺風光啊！北美大圈的老大！可是這些都是我們用命給他拼出來的！二十年了，我得到了什麽？”
　　他語氣裏帶著嘲弄：“我現在都只是他的壹個跟班，壹個身邊的跟班……雖然我已經混到了跟班裏面地位最高的壹個……但跟班畢竟只是跟班！原本我以為，八爺老了，他要培養接班人的時候，我會有很大機會……但是看來，他似乎從來沒有真的把我放在心裏……我泰格是什麽人？是他方八指的壹條狗，壹把刀！”
　　他瞇起眼睛，笑著看著我，然後他淡淡道：“小五，妳以為八爺真的很看重妳麽？妳以為妳可以靠著八爺出人頭地麽？妳知道不知道八爺是壹個什麽樣的人？”
　　“當初來到北美的時候，除了八爺之外，還有三個大哥，壹個是七叔，妳見過了。另外還有兩位大哥，都是敢打敢拼的人！當時可不是八爺壹個人當老大，是四個！可是現在，二十年過去了，妳看看現在我們是什麽情況？現在除了八爺之外，大家還知道誰？每個人都只知道大圈的老大是方八爺！其他的人，根本就連名字都沒留下來！哼，七叔算是不錯了，他老人家性子暴躁，不善策略，是壹個粗人，所以才留了壹條命下來！可現在也成了壹個殘廢，金盆洗手退出江湖了……這裏面的故事，妳知道多少？他方八指的手段，妳又見識過多少？”
　　我沒說話，只是平靜的看著泰格。
　　泰格緩緩嘆了口氣：“我比妳了解八爺……他不會把手裏的權力放出來的……哪怕壹分壹毫，他都不會讓出來給別人！曾經有很多次，我為他出生入死，他都隱約露出過壹些意思，將來會把我扶上位……可是現在，二十年了，我還在他八爺手下當壹個跟班……哼！毒品交易，軍火交易，那些最核心的東西，誰也碰不到！我們都只是他手下的打手，打手而已！”
　　“妳為了什麽？”我搖頭，有些不解：“妳背叛八爺，又能得到什麽？”
　　“錢！”泰格很幹脆的回答我。
　　然後他笑了，笑得有些蒼涼，有些遲暮的感覺。
　　在這壹瞬間，我忽然明白了壹件事情：泰格，其實也已經老了。
　　果然，泰格嘆了口氣：“我老了，我最黃金的二十年都給八爺賣命，我年輕過，沖動過，也曾經對他方八指忠心不二！等我現在終於想通了的時候，我發現已經遲了……我已經老了！”他自嘲壹般的笑了笑：“如果我早想通十年，我會和他方八指爭壹爭！和他拼壹把！想辦法把他幹掉，然後我自己上位！可是現在……已經太遲了。”
　　此刻，泰格的眼神裏忽然露出了壹絲真誠：“我老了，剩下的日子也不會很多了。就算我能幹掉他方八指，我還能風光多久？三年？五年？我年輕的時候打打殺殺下來，現在壹身都是傷兵，用不了三五年，我的身體就會很快的退化，年輕的時候壹身傷，老了就要受苦！現在每逢陰雨的時候，我的全身關節都會隱隱做痛……我已經沒有和他方八指爭雄的心了……現在我只想賺點錢，然後將來等我老的那壹天，能有個地方舒舒服服的過完下半輩，找個地方當個富家翁，慢慢享受自己最後的歲月。”
　　“可是……”我嘆了口氣：“可是八爺對手下人很不錯，將來也會給妳安排壹條退路的……”
　　“退路！？”他的眼神裏仿佛帶著針尖壹般的銳利：“他會給我安排什麽退路？”
　　泰格的語氣裏帶著譏諷：“七叔妳看見了吧？當年也是大圈的頭面人物！風光過，被人敬仰過，敬畏過……現在呢？堂堂的大圈的老大，退隱之後，就只能窩在那裏守著壹個洗車鋪！他苦了壹輩子了，拼了壹輩子了，臨了的時候，八爺給了他什麽？小小的壹筆錢，壹個洗車鋪！這算什麽？打發叫化子嘛？”
　　我壹下就語塞了！
　　“七叔是老實人啊！想法簡單，八爺給他什麽，他就拿著什麽，不爭也不搶……這也是他運氣，如果他爭，他搶……妳以為七叔能活到現在麽？”
　　泰格的這句話，讓我心裏隱隱的動了壹下。
　　的確，八爺的陰沈，八爺的城府……這些我容不得我不懷疑！
　　泰格嘆了口氣：“七叔況且如此，我常常就想……將來我老了，八爺會給我安排壹條什麽‘退路’呢？給我壹家雜貨店，讓我在唐人街裏當壹個小老板？然後卑微的過完我人生的最後幾年……”
　　忽然，泰格眼睛壹瞪，擡手就在桌面上“啪”的壹拍！！
　　“老子打打殺殺壹輩子，臨頭了，就得這麽壹個結局麽？我不服！！”泰格眼睛瞪圓了！他的眼神裏閃過壹絲精芒：“我不服！”
　　我沒說話，只是閉著嘴巴，看著泰格。
　　泰格的胸膛起伏，喘了幾口氣，他臉上的怒氣才壹分分消退下去：“小五，我說這些話，沒壹個字是騙妳的！”
　　“妳說妳為了錢……可是和這次洪大這個人，有什麽關系？為什麽妳壹定要著急殺了他？”
　　泰格笑了，淡淡道：“江湖上的事情，不是妳想的那麽簡單的。”
　　他緩緩的從桌上的煙盒裏摸出香煙，點燃了壹枝，吸了壹口，他的情緒趨於平靜：“我壹直以來，都和越南人有聯系。”
　　我眉毛挑了壹笑，沒說話。
　　“越南人給我錢，我則提供給他們壹些‘消息’，這很公平。”泰格淡淡道：“越南人和我們競爭毒品生意，他們需要我這麽壹個內線。我做的不多，只是把我們的毒品銷售下家，還有我們的價格，這些資料告訴越南人，就可以了。我做的不過分，只是會讓八爺少賺壹點錢而已。
　　這次和地獄天使合作，我們讓出我們的毒品貨源給地獄天使，越南人也想競爭，但是他們這些越南人做生意很不規矩！他們壹方面找我繼續合作，同時，他們也找了洪大。洪大是毒品拆家，他手裏的資源比我多。所以現在越南人壹旦和洪大合作成功，他們必然要放棄我……到時候，以越南人的壹貫作風，他們還會順手除掉我……這樣還可以順便給我們大圈造成壹些麻煩。我甚至能猜到他們會怎麽做……他們只需要放出風聲，把我暗中和他們勾結的事情公布出來，我就死定了！畢竟他們得到了洪大的合作，我對他們就沒有利用價值了……所以，我不能讓洪大和越南人接頭！洪大死了，我才能繼續自保！越南人才必須繼續跟我合作！”
　　“可是八爺已經發現妳了。”我不動聲色。
　　泰格嘆了口氣：“所以，我現在沒有退路了。洪大必須死，然後我才能取代他的位置和越南人合作！我手裏握著大圈的毒品銷售渠道，還有壹些貨源。這些都是我這二十年來壹點壹點的搜集到的。如果洪大死了，越南人無奈之下，只能找我合作，我就可以從他們這裏得到壹筆錢，然後找個地方回去養老算了。”
　　“養老……妳舍得麽？”我冷笑。
　　“為什麽舍不得？”泰格有些不屑：“我告訴妳，跟在八爺手下，我最多得到十萬二十萬，然後找個地方當我的小老板去……這就是八爺對手下的‘照顧’！現在麽……哼，我可以去加勒比海，買壹個小島！然後安心的在島上過下半輩子！”
　　我嘆了口氣：“看來妳弄到不少錢。”我盯著他的眼睛，語氣壹變，變得尖銳起來：“只是這些錢，不知道是用多少大圈自己兄弟的血汗還回來的？”
　　泰格臉頰的肌肉跳動了幾下，但是依然不動聲色：“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我默默無言，只是緩緩伸手拿過桌上的煙盒，取出壹枝香煙點燃，悶悶的吸了壹口。
　　泰格看著我，他的眼神裏帶著幾分復雜，緩緩的，他開口：
　　“小五，妳很像我當年年輕的時候。”泰格表情有些傷感：“妳年輕，敢打敢拼，對兄弟講義氣，同時妳也有腦子，只是妳現在還有壹些迂腐。很多事情沒有看明白……這壹切都和我當年壹樣。我當年也是如妳這般，夢想靠著自己，拼出壹條金光大道來！可是我拼了二十年，才發現自己原來壹直都只是人家手裏的壹把刀而已！”
　　他嘆了口氣，眼睛盯著我：“今天妳肯來找我，我很意外……不過我還是願意和妳談談……”
　　我笑了：“妳猜我找妳是什麽事情？”
　　“殺我。”泰格淡淡道：“以妳的性格，妳既然敢來找我，多半是已經安頓好了洪大，確保了他的安全，然後妳準備單槍匹馬來殺我！哼……我猜得對麽？”
　　我沒說話。
　　泰格卻繼續淡淡道：“我相信妳有這個膽量……但是我也心裏存了壹分指望……或許妳也願意跟我合作！如果妳肯把洪大交給我……”
　　“妳能給我什麽？”我冷冷道。
　　“錢！”泰格飛快道：“我得到多少錢，我讓出壹半給妳！妳跟著八爺沒有前途的，他不會真的扶植妳上位！我對他太了解了！即使是到了他老死斷氣的那壹刻，都絕不會把手裏的權力讓出來哪怕壹點！妳不如弄壹筆錢，然後遠走高飛！天下之大，以妳的身手和頭腦，哪裏不能去？”
　　說完了這些，泰格看著我：“妳很有膽量，所以我現在還不能確認，妳到底找我是什麽意圖……和我談判？還是來殺我的？”
　　隨後他仿佛嘲弄壹般：“我希望是前者，妳如果願意和我合作，我很高興……如果妳是來殺我的……那麽我會佩服妳的勇氣，但是妳沒有機會！”
　　“哦？”
　　“妳的身手我很清楚。”泰格淡淡道：“妳的身手很強，甚至可以說，我現在和妳壹對壹的打，未必能贏妳。但是妳要殺我也很難……妳現在在這裏，我有三個人！我們有槍，妳有什麽？壹枝香煙？還是壹個打火機？”
　　他忽然就掏出了壹把槍，壹手握住，緩緩橫放在桌面上，槍口對著我：“現在，妳可以做出決定了。我很欣賞妳，但是並不代表我就不忍心殺妳。”
　　“妳殺了我，就找不到洪大。”我笑了笑。
　　“我不殺妳，難道妳就會把洪大交給我？”泰格冷笑：“別挑戰我的耐心。至少在這裏殺了妳，我還可以繼續找洪大。但是放著妳回去，繼續保護他？我沒那麽傻。”他似乎很自信：“所以，今天妳來找我，勇氣固然值得欽佩，但是未免也太莽撞了。”
　　“泰格，回頭吧。”我看著他的眼睛：“我很尊敬妳的。至少我剛進組織的時候，妳照顧過我，這段時間，妳每天都教導了我很多東西……我從內心深處，不想和妳為敵。”
　　沈默……
　　泰格輕輕彈了彈煙灰，他壹臉自信：“回頭？怎麽回？我現在回不去了。”
　　我拿起香煙，煙霧繚繞之中，我很認真道：“妳現在放棄，立刻離開這裏，隨便找個地方，過完妳下半輩子吧。八爺找不到妳的。妳至少可以安心的活下去。”
　　“沒有洪大的命，我拿不到越南人的錢！”泰格冷笑，他的笑容裏帶著嘲弄：“在加勒比海買壹個小島，可是很貴的！”
　　我搖搖頭：“那我只好殺了妳了。”說完，我深深吸了口氣。
　　泰格立刻瞇氣了眼睛，他依然很自信，擡手拿著槍，槍口對準了我，冷笑不屑道：“妳怎麽殺？”
　　我笑笑，面對著他緩緩張開手，攤開。我手裏沒有任何東西，但是我臉上的笑容很鎮定。
　　“小五，我最後再問妳壹遍，妳……”泰格還想說什麽，可是忽然……
　　我的嘴巴張開了壹點，口中忽然就噴出了壹口香煙的煙霧！
　　在煙霧之中，壹道寒芒如閃電壹般射向了泰格！
　　泰格反應很快，他幾乎是條件反射的壹樣，立刻擡手擋了壹下……他擡的是右手，也就是握著槍的那支手！
　　那道寒芒無聲無息的此在了泰格的手背上，同時的，我動了！
　　我身手已經攥住了泰格的手臂！此刻以泰格的身手，他彎曲有機會在我捉住他的手之前對著我開出槍的！
　　可是他的動作卻猛的壹窒！他的那條手臂忽然就軟了下去……不，應該說是僵了下去！
　　我壹手捏住了他的手腕，泰格臉色已經巨變，他張口就要喊，我卻閃電壹半的身手就從口中拿出壹樣東西，那是壹團被我嚼過的面包！
　　我捏住這團東西，身子已經撲了過去，壹手把這團東西用力按在了泰格的咽喉上！我的動作很快，絲毫不拖泥帶水！泰格被我捏住了壹只手，同時他的這條手臂已經僵硬了，身子只能竭力的扭動了壹下，但是我手裏的東西還是準確的按在了他的喉嚨上！
　　“咯……咯咯”他的喉結上下動了壹下，可是嗓子裏卻無法發出明確的聲音了！
　　他睜大了眼睛，驚恐的盯著我。我已經順手從他手裏拿過了槍，然後貼住了他，壹手就捏住了他的下巴，然後壹抖手腕，把他的下巴捏托臼了。
　　泰格的身子已經軟了，他全身開始僵硬，然後隱隱的顫抖，我扶住他，小心翼翼的讓他坐下。然後順手從他的咽喉上輕輕抹掉了那壹層被我嚼爛的面包！
　　他的咽喉上，是壹根泛著藍色的半截針頭！
　　上面還套著壹個細細的管子，那是壹根喝汽水用的吸管！
　　泰格的眼神裏滿是絕望！他似乎死也不信，我居然就在他面前，這麽輕而易舉的殺了他！
　　“這是妳準備殺洪大的那枚毒針。”我扶住泰格，在他耳邊低聲道：“我把它分成了兩截，現在全部還給妳了。”
　　泰格眼神裏滿是不甘，但是任憑他身子如何抖動，卻再也無法發出壹點聲音了。
　　我拿起桌上的茶水，壹口喝了下去，用力漱了漱口，再吐了出來，連漱了好幾口水，我才松了口氣。
　　我壹路過來，嘴巴裏就藏著那枚毒針！
　　不同的是，壹枚毒針被我分成了兩半！我把毒針藏在嘴巴裏，同時我買了那塊面包咀嚼也是有原因的！
　　毒針是見血封喉！但是只要不見血就沒關系，只要我不把毒液喝下去就好。
　　其實就和人被毒蛇咬中了，用嘴巴把毒血吸出來，其實是不會中毒的，除非嘴巴裏有傷口或者潰瘍。
　　我擔心把毒針在嘴巴裏含時間長了，難免會有唾液混雜了毒液流到胃，所以我咀嚼了很多面包！幹燥的面包吸幹了我口腔裏所有的口水！盡管我很口渴，但是那可以忍受。
　　我用壹截吸管，裏面小心翼翼的藏了兩枚毒針，就含在了舌頭下面！
　　而且，我生怕自己會中毒，我來之前，在路上還喝了壹瓶牛奶！這樣的話，即使中毒了，我也有時間找醫院去洗胃！
　　那枚毒針，上面的毒液應該是經過提煉出來的蛇毒，多半還是眼睛王蛇的蛇毒。這樣的毒液，足以讓人在幾秒鐘之內喪失壹切知覺！
　　我漱口幹凈，心裏松了口氣，椅子上的泰格已經滑了下去，他的身子僵硬，不受控制，人已經滑在了地面上。
　　我仔細傾聽了壹下外面，我們這裏沒有什麽聲音，所以沒有驚動外面的馬尾等人。
　　我嘆了口氣，撿起泰格的槍，然後小心翼翼的扶起了他。
　　我拿出了我買的鬥笠，槍藏在鬥笠後面，然後從後面抱住了泰格的脖子，提著他，讓他攔在我面前。我只是從他的脖子後面露出半個腦袋，然後我高聲喊了壹聲：“好吧好吧！妳有種就殺了我！！”
　　我喊得很大聲，外面的馬尾等人站得不算太遠，應該能聽見。
　　果然，我聽見了腳步聲，簾子掀開，馬尾已經沖了進來，他手裏拿著槍！他壹進來就看見我在後面“挾持”著泰格，臉色巨變！
　　他不知道泰格已經完蛋了，只是看著泰格閉著眼睛，被我勒住了脖子，立刻舉槍，叫道：“放開他！”
　　砰！
　　不等他繼續開口，我已經先開槍了！
　　我的槍是藏在泰格的身後，馬尾看不見，子彈穿透了我手裏的鬥笠，又穿透了泰格的身體！射在了馬尾的身上！
　　馬尾身子壹震，不可思議的盯著我，眼神裏露出古怪的意味……
　　砰砰！
　　我連開兩槍，馬尾身子軟軟的倒了下去。他的胸口已經飛濺出三道血花，倒地的時候他已經死了，只是身子依然扭曲了幾下。
　　我松開了泰格，然後壹步就跨了出去，外面的那個脫衣舞女卻沒有進來，而是在槍響的第三聲，尖叫了壹聲，掉頭就跑！
　　我並不著急追他，只是扔掉了手裏的槍，然後飛快的丟掉鬥笠。
　　原本子彈射穿泰格的時候，血濺了出來，可是因為有鬥笠檔著，並沒有灑在我的身上！我身上的衣服還很幹凈。我立刻拿出我買的那件當地的衣服，匆忙的給自己套上，然後飛快的跑了出去！
　　我穿過大廳的時候，撞到了壹個侍者，我已經聽見了身後傳來了壹聲尖叫，顯然是槍聲驚動了裏面的人，屍體被人發現了！
　　我飛快的沖出了這家餐廳，後面的人只能看見我的身影是套著這件當地的土布衣服！
　　我穿過壹片黑暗，沖到了湖邊，飛快的脫掉了身上的土布衣服，扔進了河裏，然後穿越幾顆大樹，飛快的跑進了人群繁華的小街裏。
　　我已經看見有幾個巡警沖向了那家餐廳，隨後我聽見有警察在吹哨子。可是我不理會這些，腳下不動聲色的降低速度，等我走進人群的時候，立刻停止了跑動，假裝是在夜市裏漫步……
　　我快步穿越了壹條條小街，根據我的記憶，我很快從交錯復雜的壹條條小街裏找到了我剛才和混血MM分手的那個地方。我已經聽見了遠處還劍湖的那裏，餐廳方向傳來了警笛的聲音……
　　哼，畢竟是大城市，看來這裏的警察速度還是很快的。不過也很正常，這片地區是著名的商業中心，警力顯然很充沛，反應也很快。
　　我已經快步走到了那個涼茶攤，混血MM正壹臉無聊的表情坐在那兒。
　　她這麽壹個漂亮的美女坐在這裏，又帶著明顯的混血特征，這麽壹個可人兒立刻引來了周圍不少男人的眼神，還有人正在試圖和她搭訕。
　　我走過去壹把拉起了她，微笑道：“好了，我們走吧。”
　　混血MM壹驚，擡頭看了我壹眼，松了口氣：“我還以為妳自己走了……”
　　說到這裏，她也聽見了遠處傳來的警笛聲音，微微皺眉看著我：“妳……”
　　我聳聳肩膀：“那裏出了壹點小小的治安糾紛……”
　　治安糾紛……哼，越南不是常有的事情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