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如何能不在乎

　　這個世上，能夠讓寧碧落這樣子的事情實在不多。
　　但眼下的這件事，卻委實是讓他也感覺震驚到了無所適從的地步。
　　“妳這話真奇怪……我的房間，不在我家，又在哪裏？”葉笑背對著他，收拾臉上的易容。
　　現在再隱匿自身形象、身份沒什麽意義，索性便示人以誠。
　　“我知道了，原來妳便是葉南天，葉大將軍！難怪從來無人知曉葉大將軍的身份背景來歷，原來竟是來自更高位面的避禍之人？！妳實力這麽弱，是因為沈屙未愈的緣故麽？”
　　寧碧落看著葉笑的背影，壹派恍然大悟的款，道：“嗯……妳現在不是應該在北疆麽？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難怪妳會救我，原來咱們是素識……”
　　啼笑皆非的葉笑轉過臉來，綻放出壹個燦爛的笑臉：“我不是葉大將軍。”
　　此刻，某君主已經恢復了本來面目。
　　少年的英俊樣子，帶著壹些稚嫩的臉龐，赫然出現在寧碧落面前。
　　寧碧落乍見某人的稚嫩形象，剎那間就是呆若木雞！
　　哇，難道我又猜錯了？
　　“妳……妳妳妳……”寧碧落張著嘴，看著面前這張絕對不滿十八歲的少年臉龐，這壹刻，只感覺頭腦中轟轟作響。
　　那就是壹種‘這個世界瘋了’也似的感覺，突然間就充斥了他的腦海。
　　在寧碧落想來，自己剛才所想，紫蓮令主便是葉南天葉大將軍，正好可以說明前後壹切疑問，完成串聯所有因果，可是，當真實出現在眼前的時候，竟令那壹切貌似順理成章的因果，徹底逆亂，貌似完全不是那麽回事！
　　壹時間，大腦中壹片空白。
　　葉笑燦爛的笑了笑：“怎麽了，很吃驚的樣子呢？”
　　他現在，在燈下也終於看清楚了這位第壹殺手的樣子。
　　削瘦，個頭並不高，但也不矮；中等個，比自己稍微矮了壹點點；面容不算英俊，但也絕不難看。
　　唯有眼中深沈如大海，銳利如劍光。
　　這樣的人，扔在人群中絕對不起眼；正附和壹個殺手的基本條件——不起眼。但，就是這樣的人，壹旦猛然爆發，就會璀璨如流星，剎那光華，卻足以震懾天下！
　　但，此刻這位第壹殺手的樣子，貌似有些不大符合威名……
　　因為……寧碧落此刻嘴唇哆嗦著，看著葉笑的臉，良久，總算是回過神來，頹然癱在椅子上，有氣無力地說道：“妳跟我說實話，連上上次，救了我兩次的那人，真的就是妳？沒有別人了麽？”
　　葉笑嘿嘿壹笑：“怎麽，有問題麽？妳覺得我有別要在這個上面說謊騙妳麽？”
　　“原來……前後兩次，見到的都不是妳的真面目……就只有壹身修為同樣那麽弱。”寧碧落的神情很精彩，變幻來變幻去。
　　葉笑面色淡然，沒有接口，心底卻在無限腹誹：他麽的，我是救妳兩次的恩人好不好，妳釋疑就說釋疑的，最後那句話根本就是多余的！
　　什麽叫做……這麽弱！
　　寧碧落心思百轉，終於嘆了口氣，又再開口說道：“我終於明白妳說……想要招攬我的真正意思……不錯，妳現在的實力如此之弱，豈不正是需要我這樣人的時候。在京城現在風起雲湧的時候，實力弱，的確自保困難。”
　　葉笑淡淡道：“可惜，妳不會被任何人招攬。”
　　心中壹陣無語，這貨……真的不會說話，哪壺不開提哪壺，我實力弱是我的事，犯得著妳接二連三的說麽？
　　寧碧落垂下頭，陷入深沈的思考之中，良久良久，艱澀地說道：“對不住，雖然妳前後救了我兩次，我欠妳兩條命……但，我壹想到從此之後就要屈居人下，聽人號令……我就感覺不開心不對勁。所以……”
　　葉笑了然的點點頭，這壹節，他早已猜到。
　　寧碧落之所以能成為大陸第壹殺手，與他的這種傲氣，絕對有關系。說道：“其實妳不用這樣矛盾的，由始至終，我都沒想過強迫妳什麽。”
　　寧碧落自然明白這句話的意思：若是自己不追蹤而來，此刻又怎麽會這般的矛盾難受呢？
　　自作自受？！
　　“可是，我又該如何報答於妳呢？”寧碧落艱澀問道。
　　“呵呵，我有說過……要妳報答了麽？”葉笑淡淡的壹笑：“妳有自己的堅持，自己的信念，自己要走的路。而這些，恰好我也都有，人同此心，心同此理，我完全明白。”
　　“所以，妳該幹什麽幹什麽。”葉笑輕聲道：“不必太過在意之前的那些因緣，就只是因緣際會罷了。”
　　“可是我在意，怎麽可能不在意。”寧碧落苦笑。
　　葉笑無語。
　　妳在意，可妳鄭而重之的告訴我，絕對不甘心為我所用，妳讓我怎麽辦？
　　這什麽人啊！
　　“妳現在，有沒有什麽是需要我為妳做的？”寧碧落認真地問道：“我可以不顧壹切的先為妳完成。然後我再說離去的事情，可以是任何事情！”
　　“很不巧，我真的不需要妳做任何事情！”葉笑壹口回絕。
　　葉笑何嘗沒有自己的傲氣。
　　妳寧碧落不甘心為任何人所用，但我葉笑也同樣不會勉強任何人。
　　妳有妳的執著，我亦有我的堅持，彼此壹樣的堅持！
　　“難道妳就不肯給我壹個報答妳的機會麽？讓我抱著這樣歉疚的心，過壹輩子！”寧碧落失落的問道。
　　“呵呵，不會那麽遙遠的，以後總會有機會的。”葉笑飄飄忽忽地說道：“妳耐心等著，自然有機會等到幫助我的時機。”
　　寧碧落心中壹嘆。
　　葉笑雖然這麽說，但他從葉笑漫不經心的口氣裏就能聽的出來。
　　莫說未必有這樣的時機，就算有這樣的需要，葉笑也不會拜托自己幫助的。
　　更不用說，自己根本就不會知道，他什麽時候需要幫助！
　　自己是壹個極端驕傲的人，而面前這個人雖然年輕，年輕的有些稚嫩，但骨子裏卻也是壹個驕傲到了極點的人。甚至他的驕傲，還要在自己之上！
　　“我想要重建殺手組織。”寧碧落低聲說道。
　　“哦。”葉笑已經將自己身上整理幹凈了，到了床邊，隨意的脫了鞋子，就那麽斜斜地倚在了床上，連兩只腳都放了上去，壹派悠然從容，但多少有些失禮的說，畢竟還有寧碧落這個客人在。
　　然而寧碧落卻知道，葉笑做出這個姿態，已經代表了他不想跟自己再談任何話題，甚至已經算是發出另壹種形式的逐客令了。
　　“我想要聽聽，妳的建議。”寧碧落說道。
　　葉笑和寧碧落都很明白，這麽說，基本上是等於是同意了葉笑的招攬。雖然，寧碧落心中還是有些抗拒。
　　但，受人兩次活命之恩，卻讓他無法選擇。
　　我為妳培養壹個殺手組織出來，當做我的報答。
　　葉笑淡淡道：“真的很不巧，我不是殺手，難以給妳什麽好的建議，就不班門弄斧了。”
　　寧碧落站了起來，道：“是我無言以對才是。”
　　走了幾步，又道：“我暫時不會離開京城。”
　　葉笑淡淡道：“那也由得妳，天地廣闊，任君遨遊。”
　　他擡起頭，正色道：“寧碧落，請不要將我救妳這件事，當做兩個人的利益交換！江湖人，萍水相逢多了……何必如此耿耿於懷？”
　　寧碧落怔了許久；終於幹澀地說道：“既如此，我告辭。請放心，我不會泄露關於妳的任何事情。”
　　葉笑輕聲說道：“我何曾跟妳說任何事情；寧碧落，作為江湖人，妳太不灑脫了，何必呢！”
　　寧碧落苦澀壹笑，心道：大哥，是我欠了妳兩次救命之恩，但妳卻不給我任何報答妳的機會，我又如何能夠灑脫？當真灑脫了，那不就是知恩不報，忘恩寡義了麽！
　　走到窗前，身形再度頓住，寧碧落低聲說道：“葉公子，大家折衷壹下，我可以為妳效力三年。在這三年之中，我聽從妳的號令，三年之後，妳放我自由，如何？”
　　葉笑嘿嘿壹笑：“不如何！不需要！”
　　隨即說道：“外邊尤其風急雨大，壹路好走……走的時候，勿要忘了替我關上窗子。”
　　寧碧落知道，對方再度拒絕了自己的提議。
　　三年，已經是寧碧落所能夠付出的最大極限；但對方完全沒有考慮便壹口就回絕了。對方的驕傲，在於……因為自己曾經說過不願意。
　　所以，不要說是三年，就算是三天，對方也不會接受這種施舍方式的報答。
　　雖然在於寧碧落，這絕對不是施舍，而已是最大的讓步！
　　寧碧落幽然嘆息壹聲，飄身而出，依言將葉笑的窗子輕輕關上。
　　隱約的，聽到裏面的葉笑輕聲說道：“現在妳豈非已經幫我做了壹件事，從此後我們兩不相欠。安心去吧。妳是殺手，我是大將軍府的人，我們路不同，道不同，實在無須在意什麽。”
　　然後，裏面的燈就滅了。
　　寧碧落心中壹陣苦澀翻轉：對方說的做了壹件事，就是自己聽他的話，幫他關上了壹面窗。
　　但，關上窗子的舉手之勞，能夠與兩次救命之恩相提並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