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1章 徐爺受害

　　高良在手，王七麟頓時優哉遊哉。
　　他已經想明白了，含笑綁了徐大並非是完全沖著自己而來，也沖著徐大而來。
　　她知道高良身份，她也知道高良被捉拿下牢的消息，而且還是被聽天監捉拿下牢。
　　根據王七麟推測，她得知這消息後以為聽天監捉拿高良是出於黨爭——
　　高良是黃泉監的人！
　　王七麟很早就懷疑高良身份了，有壹個除了他之外從沒有人註意到的小細節，那就是昨日在公堂上斷案期間，不管他自己還是徐大都沒有透露過他的姓名。
　　他當時亮出了自己的銅尉印和觀風衛的印章，然後就鎮住了常賀禮，常賀禮提及他便稱之為銅尉大人，而徐大則叫他衛首大人。
　　可是隨後當謝蛤蟆用通紅烙鐵來試探到高良的時候，高良情急之下說了壹句話：“王大人有修為，修為通天，當然不怕火燒的烙鐵！”
　　他說出了自己的姓氏！
　　王七麟得知他這情急之下的稱呼，心裏的警鐘立馬敲響，區區壹個小縣城皂隸，怎麽會知道他的身份？
　　除非這皂隸不只是皂隸！
　　但他也想過另壹個可能，那便是高良乃是常賀禮心腹，謝蛤蟆說過，真定府鐵尉毛壹奇曾經偷偷給常賀禮送出壹封信，信上有關於他到達真定府的信息。
　　如果高良是常賀禮的貼身心腹，那或許也能知道自己身份。
　　於是他便試探了常賀禮，問常賀禮怎麽判罰高良。
　　常賀禮沒有壹點偏倚，並沒有偏袒高良，當場撇清關系將他下獄。
　　隨即他又聯想到在觀眾席時候聽到百姓給高良起的綽號，尿褲襠。
　　這個稱呼很有意思。
　　再往後便是午飯時候酒樓遇刺，刺殺者並沒有想要跟他以命相搏或者花費大代價來殺害他，僅僅是發出試探性壹擊，壹擊不中，立馬跑路。
　　王七麟當時就納了悶，誰會這樣刺殺他？刺殺他的目的是什麽？為什麽會虛晃壹槍壹看事不可為就跑路了？
　　他在高良‘尿褲襠’這壹綽號的基礎上做出了個大膽的推斷——這貨是太監。
　　太監的褲襠都很騷，因為他們下面沒有了，無法完全兜住尿。
　　所以他當機立斷要回縣衙監獄去查看高良的情況，高良鉆茅廁而跑路，那身上壹定會殘留有味道。
　　另外他當時推斷，高良對他動手是黃泉監內部的命令——他相信黃泉監私下裏肯定是逮著聽天監的人都要下死手，因為聽天監也是這麽幹的。
　　自從太狩皇帝登基創建黃泉監，這黃泉監便盯上了聽天監，聽天監許多官員都被他們給捏到了痛腳然後給整死了。
　　王七麟的前任衛首就是這樣完犢子的。
　　那時候他沒有證據，不敢動手，不能打草驚蛇。
　　直到滿春園徐大被綁架，他看到了從花魁含笑房間通往後巷小院的地道，這地道與酒樓茅坑裏頭的地道如出壹轍……
　　他又在小院大床的褥子上嗅到了尿騷味，除了幼童，還有什麽人會尿床？
　　被整高了的女人？那是假的！
　　王七麟能想到的只有太監。
　　還是那句話，太監下面沒有了，所以兜不住尿，會往外漏。
　　就此他斷定了高良的身份，也明白了含笑主仆綁架徐大順大葦河下流的原因：為了解救被聽天監下獄的黃泉監官員。
　　當然還有壹個可能性存在，那便是含笑主仆也是黃泉監的人，可是這個推斷有三點經不起推敲：
　　第壹，黃泉監內人員都有修為，含笑若有修為，不至於要通過個地道去後頭巷子的小院；
　　第二，含笑若也是黃泉監人士，不應當會跟高良搞到床上——大床上褥子上除了淡淡的尿騷味還有含笑的體香；
　　第三，含笑若也是黃泉監人士，她不會綁架徐大，而是通過官方手段給常賀禮施壓偷偷放走高良，因為黃泉監人員最厲害的是潛伏本領，他們身份都是機密。
　　敲定了高良身份和含笑綁架徐大目的後，他便迅速制定計劃來引誘高良露出真身。
　　還好，含笑知道高良入獄但高良不知道含笑為他綁架了徐大，這才有了計劃成功的可能性。
　　王七麟將高良抓了起來，直接給他壹個刺殺觀風衛衛首的罪名，這樣進可攻退可守，高良壹旦不配合他，那他就師出有名做了這孫子。
　　抓住高良他便轉移了看押地，他信不過羅壩縣的大印袁青，所以照例去找了間野外荒屋做了個簡易牢房將高良扔了進去，然後準備以此為籌碼與含笑交鋒。
　　他就不信，自己這邊精兵如雲、猛將如雨，還能對付不了壹個賣肉的娘們！
　　不過七爺從來都是在戰略上藐視敵人在戰術上重視敵人，含笑主仆能悄無聲息的綁架了徐大，那必然是有些本領，他還是得小心應付。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王七麟安置好高良後扔給他壹壺酒，說道：“聊聊？”
　　高良平靜的接過酒壺含著壺嘴來了壹口，問道：“聊什麽？”
　　王七麟說道：“本來我很好奇。”
　　高良面色恚怒：“王大人真是下流，沒想到聽天監幼龍竟然是這般下作的人。”
　　他頓了頓，臉上轉而露出柔情：“男人與女人之間並非只能做那檔子腌臜事，我做不了那事，含笑也最是討厭那事，可是她沒辦法。”
　　說到這裏他表情有些哀婉：“她早早的被買進滿春園，她要活命只能勉強自己去做那事。”
　　“而後我們相遇，相遇恨晚。”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遲，我恨君生早。”胖五壹沈吟道。
　　王七麟拍了他壹巴掌：“沒有文化別亂整詞，這應當是君進我已割，我割君已進。君恨我割遲，我恨君進早！”
　　胖五壹歪歪頭，他覺得這首歪詩改的很沒有意境，但還是昧著良心給王七麟鼓掌了。
　　高良有些怒，但他如今是階下囚，只能辯解道：“我們的感情無關乎肉欲，我們是心靈的愛戀！我們本就是天造地設的壹對！”
　　王七麟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妳說的對，妳是性無能，含笑是性冷淡，妳們兩個這確實是天造地設的壹對，這叫什麽？”
　　徐大不在，沒人能接上他的話。
　　這讓他分外想念徐大。
　　他囚禁了高良之後，連夜密謀、精密計劃、縝密安排，設下了天羅地網，準備明日與含香兩人碰壹碰。
　　第二天壹早，馬明等人散出去準備發布消息引含香進入陷阱。
　　然後進入羅壩縣城後碰到了衙役，那衙役趕緊將他們帶走。
　　再然後他們又趕緊去找王七麟，說道：“七爺，徐爺露面了，他在城中驛所裏頭。”
　　王七麟大吃壹驚，立馬站起來。
　　他緊張地問道：“人還活著嗎？”
　　馬明點頭道：“活著。”
　　“那他是不是被人下毒了？”
　　“沒有。”
　　“那他是不是被人下蠱了？”
　　“沒有。”
　　“那他現在啥樣？哪裏出問題了？”
　　馬明楞楞地問道：“七爺，妳為啥會認為徐爺出問題了？妳不認為他是健健康康的嗎？”
　　王七麟說道：“他若是健健康康，怎麽會不親自來見我？他不能跟隨妳到來，肯定說明他身體有所不便！”
　　馬明說道：“七爺妳的推斷沒問題，就是少了壹個可能——徐爺腿軟了，他走不動道。”
　　王七麟壹臉狐疑，他騎上胖五壹旋風壹樣趕到了驛所，看到大熱天徐大正在院子裏頭曬太陽。
　　身上曬的油乎乎，面前桌子上壹溜菜肴。
　　韭菜炒雞蛋、泥鰍燉豆腐、幹煸鱔段、燉羊肉、炒豬腰、烤羊腰、麻椒羊寶、紅燒豬寶、燜三鞭……
　　另外還有壹壇子酒，他探頭壹看這是壹壺鞭屍酒：蛇蠍馬蜂，鹿鞭虎鞭狗鞭。
　　王七麟懵了。
　　他撓撓頭看向徐大，徐大打了個飽嗝問道：“七爺早啊，壹起來補點？”
　　王七麟問道：“妳怎麽回事？”
　　徐大壹邊胡吃海塞壹邊不悅地說道：“還能怎麽回事？昨天不是大爺說妳，七爺，妳警惕性不夠啊，大爺讓人給綁了，等妳壹晚上也沒有等到妳！”
　　王七麟說道：“不是，那妳怎麽出來的？誰把妳給救了？”
　　徐大傲然道：“老話說的好，靠墻墻倒、靠娘娘老，男子漢當萬事不求人，大爺靠的是自己！”
　　王七麟著急地說道：“妳把事情給我說清楚，到底怎麽回事？”
　　徐大抹了把油光呼啦的嘴巴說道：“能不能先讓大爺吃頓飽的？昨天中午晚上我兩頓沒吃，下半夜又惡戰壹場，這會實在沒力氣了。”
　　王七麟覺得他中氣十足。
　　不過他看徐大兩條毛腿的腿肚子確實在打顫，便揮揮手沒管他。
　　徐大問道：“真不壹起補補？”
　　王七麟不耐道：“我現在這狀態補什麽補？神經！不過這烤羊腰看起來不錯呀，味道怎麽樣？”
　　徐大說道：“很好，特別騷。”
　　王七麟坐下說道：“那我嘗嘗吧。”
　　八喵急匆匆的爬上桌子占據壹個位子，它對王七麟擠擠眼睛舔舔嘴巴：我也不用補，不過我早上啥都沒吃餓著肚子，給我個羊蛋填填肚子。
　　馬明等人對視壹眼，紛紛腆著臉湊了上來：“七爺徐爺，壹起吃吧。”
　　“早上吃的油膩不好，老猿我只喝酒。”
　　“阿彌陀佛，噴僧不怕油膩，有沒有驢鞭？”
　　人多壹起吃熱鬧，很快壹桌子酒菜被風卷殘雲。
　　驛所大印袁青在屋子裏看的壹楞壹楞：觀風衛到底是風行天下還是嫖行天下？怎麽壹個個這麽虛？
　　吃飽喝足徐大打了個酒嗝，說道：“昨天大爺以詩才打動了含笑娘子，嘿嘿，除了七爺其他人沒聽過大爺這首詩……”
　　“廢話別說了，妳直接說要點，妳進屋後被人用藥給迷暈了，是吧？然後通過密道被帶走了，是吧？最後呢？怎麽出來的？”王七麟打斷他的話問道。
　　徐大楞了楞說道：“嘿，這些大爺還真不知道，反正大爺正跟含笑娘子卿卿我我，突然之間就迷糊了，醒來之後發現自己被五花大綁了。”
　　“含香娘子帶著她丫鬟在看管大爺，看大爺醒來又是灌了壹副藥下去。”
　　“大爺又迷糊起來，後面大爺再次醒來，又是壹副藥下去……”
　　沈壹不耐地說道：“二噴子妳怎麽不入主題呢？大家夥想聽妳壹副藥壹副藥嗎？大家夥想聽啥妳不知道嗎？妳是不是也傻了？被灌藥灌傻了？”
　　眾人深以為然的點頭。
　　吞口迫不及待地說道：“徐爺，妳說妳怎麽腿軟了，說這個！”
　　徐大斜睨他道：“春天到了，百獸交配的時節來臨啦？”
　　吞口罵道：“有辱斯文，瞎說什麽呢？”
　　他罵罵咧咧離開，轉了壹圈又回來。
　　徐大精神抖擻地說道：“大爺沒說廢話，大爺下半夜的遭遇便與灌藥這事有關。”
　　“起初含笑娘子兩人給大爺灌的是迷藥，那迷藥很怪，效力發揮很快，可是效果好像不大行，很快就不迷了，大爺被灌了十來回藥呢。”
　　王七麟看向謝蛤蟆，謝蛤蟆摳了摳屁股說道：“無量天尊，這種迷藥多的很，山茄花與失魂草壹起提煉，混上朱砂、牛黃所成的蒙汗藥便是這樣，起效快，持續時間短。”
　　他看了看手，不動聲色的往旁邊沈壹的袈裟上偷偷開抹。
　　王七麟問道：“那這迷藥要發揮效力，就得連綿不斷的給人吃？”
　　謝蛤蟆說道：“不，它只是起短效作用，連著給人吃能把人給吃成傻子。”
　　他奇怪的看了看徐大：“徐爺不光是個飯桶，還是個藥桶，被人餵了這麽多次的蒙汗藥還沒傻，這抗藥能力非同壹般呀。”
　　徐大嘆氣說道：“其實大爺當時也傻了，否則肯定是壹清醒過來就放出英魂和魚汕汕它們來救援。”
　　“但那會迷迷糊糊的，醒來後只想要水喝，完全忘記了英魂它們。”
　　“後來含笑娘子她們給大爺灌藥灌太多，結果帶的蒙汗藥不夠，妳們猜她們怎麽著了？”
　　“把妳打暈了？”馬明提出壹個切實可行的方案。
　　徐大搖頭道：“沒有，她們給大爺餵了，嘿嘿，媚人藥。”
　　“美人藥？變性的嗎？”王七麟狐疑的看著他，這貨壹臉賤笑，這應當不是好藥。
　　謝蛤蟆嘴角抽了抽，說道：“七爺，是媚人藥，壹種、壹種跟春天有關的藥。”
　　王七麟頓時明白了藥名的含義，他吃驚地問道：“含笑有這種藥我倒是理解，可她們為什麽要餵給妳吃？”
　　徐大打顫的腿肚子，瘋狂的進補，壹臉的賤笑，答案呼之欲出……
　　“《山海經》有雲，姑搖之山有帝女死焉，其名曰女屍，化為蕃草，其葉胥成，其華黃，其實如菟丘，服之媚於人。”謝蛤蟆說道。
　　“《通古博物誌》也有雲，詹山帝女，化註詹草，其葉郁茂，其花黃，實如豆，服者媚於人。”
　　王七麟問道：“然後呢？我知道這藥是幹嘛的，問題是她們瘋了嗎？怎麽餵徐爺吃這玩意兒？”
　　巫巫積極地問道：“七爺七爺，這藥是幹嘛的？我不知道哎。”
　　王七麟給向培虎使了個眼色，向培虎將她拉走：“巫巫妳跟我走，我帶妳去看個好東西。”
　　看著小姑娘的身影蹦蹦跳跳的遠去，謝蛤蟆說道：“無量天尊，七爺妳聽名字就當能猜出媚人藥的功效，它能魅惑人靈智。”
　　徐大說道：“不錯，她們沒了蒙汗藥後，將媚人藥餵給了大爺，想要迷惑大爺靈智，讓大爺陷入渾渾噩噩之中，沈醉於情欲之中。”
　　“可是……”他話鋒壹轉，徐徐的看向眾人。
　　“她們兩個沒想到妳有英魂魚汕汕，妳放出它們給妳解開了繩子？”王七麟接他的話說道。
　　徐大搖搖頭。
　　“是，山公幽浮！”
　　“大爺迷迷糊糊中把山公幽浮放了出來。”
　　白猿公憤憤地說道：“妳它釀迷糊個屁，妳絕對是故意的！”
　　徐大委屈地叫道：“別冤枉人，孫子是它釀故意的！大爺被餵了那媚人藥後很快就迷糊起來，實際上後面發生了什麽事大爺也不清楚，反正後來大爺清醒過來的時候，她們兩個已經……”
　　他攤開手以動作表達了無奈。
　　“死了？”吞口問道。
　　徐大搖頭：“沒有，慘遭重創吧，大爺勉強拖著酥麻軟弱的身軀，用最後的力氣把她們送去了醫館。”
　　院子裏沈默了。
　　徐大說道：“大爺是受害者呀，妳們有沒有關愛壹下大爺的？大爺昨天被人灌了十多通的蒙汗藥又灌了好些媚人藥，能活下來實屬僥幸啊！”
　　“滾。”眾人紛紛發出羨慕的呵斥。
　　王七麟帶馬明和謝蛤蟆去了醫館，想看看含笑主仆。
　　得知他們是來找主仆二人的，醫館的老郎中撫須問道：“諸位是那兩位夫人的什麽人？”
　　王七麟三人對視壹眼，壹時之間不知道怎麽回答這話。
　　有事手下幹，王七麟將馬明推了出去，讓他應對。
　　馬明猶猶豫豫地說道：“呃，算是，嗯算是什麽人呢，那兩位夫人是我們壹個兄弟的、的那個那個姐姐妹妹。”
　　老郎中不屑壹笑，道：“怕是情姐姐情妹妹吧。”
　　這種事不能扯蛋，得速戰速決，否則越是拉扯越是能吸引到人來圍觀，這樣很丟面子。
　　於是馬明陪笑道：“老爺子您真是火眼金睛，您真是明察秋毫，那個那個，請問她們兩個……”
　　“她們兩個沒事，”老郎中淡淡地說道，“就是妳們回去後跟妳們的朋友說壹聲，男女之事，在於節制，不要亂來。”
　　王七麟伸手使勁的撓頭。
　　謝蛤蟆稽首唱喏：“無量天尊，這也算是自作孽不可活，她們給徐爺餵什麽媚人藥？算她們倆命大，當時徐爺的螭駑不在身邊，她們若是給螭駑也餵了媚人藥……”
　　老道士冷笑壹聲。
　　王七麟直呼好家夥，這老道士也不是個好鳥，他想要人命啊！
　　這件事有點亂了。
　　本來含笑主仆綁架了朝廷命官，這是大罪。
　　可是現在來看，兩人好像也是受害者，王七麟壹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麽處理這事了。
　　不過公事公辦是必須的。
　　他派出馬明帶白猿公、吞口在醫館看守主仆兩人，又派辰微月和沈三、徐小大等人看守高良。
　　準備等主仆兩人恢復正常後再審訊壹下，到時候將供詞和案情書陳述給天聽寺，讓天聽寺來處理。
　　他得幫沈壹查壹下家鄉詭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