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明白人得眼瞎

　　話說到這裏，胡春輝不得不承認，這個叫陸子堅的小年輕，幾乎是每句話都砸到了點子上，壹番話又快又密，但是卻幾乎沒壹句廢話。
　　他甚至為了讓自己當個“明白人”，還公然表示不跟自己競爭了！
　　可問題是……光是他不競爭了有個屁用！
　　自己最近壹段時間老是想堵靳曉燕，是為啥？
　　因為自己想幹這個事兒卻沒錢，而靳曉燕……不，現在局勢很明白，其實不是靳曉燕，而是這個陸子堅，他有錢呀！
　　沒錢就壹切都是空想！
　　有了錢，好的計劃才能真的落地！
　　壹句“別呀”脫口而出，胡春輝甚至下意識地拿起酒瓶，給陸子堅面前的杯子給倒上了，邊倒邊說，“咱合夥不行嗎？”
　　倒完了酒，他終於開始正常發揮，拿出了自己過去試圖說服那些大老板的口才，“妳看，妳……呃，靳經理，靳經理有錢，妳剛才也說了，我這套辦法是行得通的，那咱們合起來幹呀！不瞞妳說，我有配方，我在廠裏的時候，廠子還沒倒閉那時候，我就在自己試各種配方，為這個，我還特意往南方跑過壹大圈，什麽國外的國內的，什麽南方的涼茶，我喝的東西數不清，我敢保證，我手裏的這幾個方子，只要弄出來，壹定好賣！”
　　然而陸子堅連壹絲的猶豫都沒有，直接就搖頭，“胡經理，壹碼歸壹碼，這個事兒，我可以不幹，讓給妳了！但是只要我幹，就必須我說了算。”
　　“而且……我剛才說了，我做事情不喜歡留漏洞，租廠子幹買賣這種事情，在我看來，漏洞太大。短期內是的確能掙點錢，但是後患無窮。我不想把時間、精力，還有那麽多錢，都扔到這麽壹件未來麻煩多多的事情上。”
　　胡春輝張口結舌，無言以對。
　　他試了幾試，正要張口，但陸子堅卻又忽然端起了杯子，“來，既然妳給倒上了，胡經理，我就再敬妳壹杯！”
　　胡春輝楞了壹下，端起杯子，再次欲言又止。
　　其實、其實……
　　咕咚咕咚，壹杯青啤下肚，這回顧不上咂摸滋味了，他再次想要開口，正好羊肉串已經烤好了，店裏的服務員端著盤子給送上來。
　　陸子堅頓時喜笑顏開，“總算來嘍！”
　　他拿起兩串，先遞給周建春，然後又拿兩串遞給胡春輝，最後才自己拿起兩串，毫無吃相的直接拿嘴壹擼，鼻孔出氣，“嗯……”
　　壹口咽下去，他回頭點贊，“嫂子，串兒越烤越好了，比我燕兒姐烤的好！”
　　老板娘端著壹盤菜過來，聞言笑起來，“哪能啊，這料咋調都是燕子教給我的，我會個啥，就會幹點活兒還行，啥都不會。來，嘗嘗豬頭肉！”
　　“好嘞！謝謝嫂子！”
　　陸子堅大口擼串，放開筷子的吃菜，還不斷指畫著，讓周建春趕緊趁熱吃，壹時之間，胡春輝竟是找不到可以開口的空擋，只好也跟著悶頭吃起羊肉串來。
　　應該是先上了半斤，三人趁熱吃，很快就吃得空了盤。
　　還好桌上還有二涼二熱四個菜，倒也不至於面臨空盤的尷尬。
　　壹直到陸子堅又吃了壹陣子菜，才終於讓胡春輝抓住機會又開了口，“那個，子堅，妳就……非得買下來才幹？”
　　都是聰明人，不必廢話，陸子堅點點頭，“只能買！我就是想幹點小買賣，掙幾個娶老婆的錢，不願意摻和進太多地方上亂七八糟的事情裏！”
　　壹句話說得周建春面泛紅暈。
　　壹句話聽得胡春輝壹口逆氣堵在胸口。
　　“那妳為啥……壹直沒動手買？”他又問。
　　陸子堅倒是壹副知無不言的樣子，看起來倒真像是他已經打定主意放棄這個生意，把它讓給自己了，“才剛半年，縣裏現在的性子還沒被磨掉，兩百萬，我覺得多少有點貴。當然，這個價格其實也不是不能接受，國家的錢嘛，多給點，也算為國家做貢獻了，沒啥可心疼的。問題就在於，我怕壹旦我讓燕兒姐湊上門去談這個事兒，縣裏要的，很可能不單單是這兩百萬的事情。”
　　他笑起來，“勞資問題、債務問題，亂七八糟的各種問題……好不容易有人上門想買了，妳以為縣裏不想壹下子把這些包袱給甩出來啊？我要是有那麽大能耐，還倒好說，給國家做做貢獻，但那每壹個可都是大麻煩，我自認能力有限，解決不了的，就只好等縣裏的性子磨壹磨，才更好談。”
　　好吧，在商言商，胡春輝不得不又壹次內心苦澀地承認，這個小年輕考慮的還真是周到，幾乎把所有可能的事情都考慮到、計算到了。
　　甚至比自己這個奔了四十、自詡聰明會算計的老家夥，考慮得都周到細致。
　　跟他壹比，自己就像是壹個看見了那邊有錢賺，於是就紅了眼、冒了汗壹般只想著往前沖、只想著趕緊沖過去撈錢，卻什麽細節都沒有去考慮的大傻子。
　　“至於現在嘛，拉倒吧，舅啊，妳是建春的舅，將來我也得叫妳壹聲舅，我有話說在明面上，這個事兒呢，真心的，我讓給妳了，我不參與了，免得壹爭起來，將來大家親戚不好做。我跟建春這個事兒呢，妳就當沒看見，行不？”
　　胡春輝聞言面露尷尬。
　　好吧，終究還是把這個話說出來了。
　　明白人嘛，其實就是得眼瞎。
　　沒看見呀，不知道啊，啥時候的事兒？
　　壹問三件套。
　　但老實講，看自己外甥女現在這個狀態，胡春輝已經是不太想做他倆的這個惡人了——都這樣了，女孩的心已經在外頭了，在別人身上了，妳還非得硬生生把他倆撕吧開，外甥女能恨妳壹輩子！
　　端起酒杯，抻在手裏掂量了幾掂量，胡春輝最終壹擡手，咕咚咕咚灌下去了。
　　喝完了這杯酒，他嘆口氣，“子堅啊，妳要這麽說，咱也不算外人，妳倆要咋弄，我說啥其實也不管用，妳只要真心待建春，就也是好事兒。不過……妳也不用因為這個，就把這生意讓給我！”
　　他苦笑，“妳讓給我，我也接不下來。我跑了半年了，就為這個事兒，我找過不知道多少領導，找過不知道多少大大小小的老板。剛才妳說那些話，我壹咂摸，說得全對。妳別讓給我，還是妳幹，我給妳打下手，妳看咋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