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深秋九月楓初紅。
　　在距離靈宿劍派五千裏的壹座仙島上，來自四面八方的修仙者正聚集於此，共度佳節。
　　飛星三人途經此地，在陽春的央求下，停步駐足，也讓三頭仙鶴休歇些時日。
　　這仙島的面積不大，島上人數眾多，此刻飛星與廣剎已經不用再戴著帷帽，人來人往間，路過之人忍不住頻頻側目。
　　飛星習以為常，沒有在意，倒是廣剎的眉頭皺了起來。
　　尤其當壹些年輕女子的巧笑與秋波送向飛星後，她的眉頭便皺得更深了。
　　陽春的小臉也鼓了起來，看著不太樂意。
　　“飛星！”
　　轉頭看去，壹名紫衣女子神色驚喜地朝他走來。
　　飛星拱手道：
　　“法慧真人。”
　　“妳也來參與念君節？”
　　為排解之前被冬池山莊封鎖在靈宿的郁悶，盈瑤劍派的法慧與幾名師姐妹也在此地參與節日慶典。
　　“呃……”
　　飛星還不知道這島上是在過什麽節，而眼前的法慧有些過於熱情了，眼看著都要將那酥胸貼到他身上來了。
　　在其身後，那幾名同樣容貌姣好的真人看到飛星後，眼眸亮起，紛紛私語。
　　“那便是法慧說的飛星？！”
　　“這模樣……怪不得她那般念想！”
　　“不是說他是生靈境散修嗎？這不是已經……誒，看——！”
　　“咳——”
　　法慧轉頭看去，只見廣剎清了清嗓子，神色淡漠地站到飛星身邊。
　　法慧後退幾步。
　　“廣剎真人。”
　　“法慧真人。”
　　兩人互相行禮，法慧問道：
　　“二位是壹起來的？”
　　廣剎輕聲道：“恰好同行。”
　　“噢……”法慧點點頭。
　　她與廣剎並不相熟，只聽說過其性情冷厲難以接近。
　　“真人也是來參與念君節的？”
　　“恰好路過。”廣剎的聲音更淡了。
　　廣剎的冷淡並沒有抵消她們對飛星的熱情，三人經她們邀請，隨之來到壹處大宅。
　　這裏是她們的歇腳之處，布置清新淡雅，頗具美感，紅墻黛瓦嶄新如初，想來應該蓋了沒多少時日。
　　陽春在屋裏待了沒多久，便來到廊上，向廣剎央求道：
　　“師姐，我想出去看看。”
　　廣剎輕聲道：“莫要惹是生非。”
　　陽春眉眼頓時舒展，興高采烈地出門去了，壹旁飛星見狀，神色意外。
　　廣剎淡淡道：“反正回宗門後她元嬰境前就別想再出去了。”
　　飛星了然，為她惋惜地搖了搖頭。
　　廣剎瞥了他壹眼，說道：
　　“妳要想出去也隨妳。”
　　此處頗為安全，倒也不用擔心會出什麽事。
　　飛星也有此意，問道：“真人知曉這念君節是何來歷嗎？”
　　“傳說有壹仙君樂善好施，造福眾生，後為蒼生與壹魔頭於此地大戰，有說其身死道消，有言其得勝飛升，總之蒼生感恩，設此節以祭之。”廣剎說道，“其余便不知了。”
　　“真人不去嗎？”
　　“沒興趣。”
　　廣剎說著便回屋去了，壹如既往地冷淡，與之前的玉霜有幾分相似。
　　只是玉霜那時舉止更為自然，對飛星的靠近雖有註意卻不躲避。
　　可廣剎與飛星獨處時仍然時刻與他保持著距離，舉止也僵硬許多 星知趣地沒再靠近她，過了壹會兒，也出門去了，廣剎這才松了口氣。
　　熱鬧的人聲不斷從不遠處傳入屋中。
　　不論是在靈宿劍派、金榕島還是冬池山莊，她之前居住的地方都是僻靜無聲的。
　　這樣的喧囂已經許久不曾有了。
　　她的目光落在屋外，忽然發現自己似乎並不討厭這份喧囂。
　　或許是因為在曾經很長的壹段時間裏，自己都是生活在這種喧囂中的。
　　點點回憶湧上心頭。
　　廣剎走出屋子，負著雙手，目光落向雲端。
　　那時清風徐徐，浮雲悠悠。
　　那時人如浮雲，隨風飄遊。
　　她感到些許惆悵。
　　隨後她便陷入了疑惑，自己怎麽突然開始多愁善感了？不，好像是之前便開始了……
　　……
　　島嶼中央。
　　壹座樓宇高聳入雲，雖然歷經風雨，但這麽多年下來壹直有人打理，不僅仍顯精美，甚至還多了些古樸厚重的年歲感。
　　樓宇東南的壹座高山山頂上設有祭壇，祭壇上是壹尊由玉石雕刻出來的仙君石像。
　　此刻祭壇邊已擺滿了鮮花果品，不少人在旁焚香祭奠，安靜非常。
　　山下則熱鬧許多。
　　五彩玲瓏滿花圩，瑤琴鳳簫飄悅曲。
　　鼎沸人聲入青雲，同享佳節風雅趣。
　　飛星出行，自然又是萬眾矚目。
　　他照舊無視了聚集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行了壹陣子，熟悉的聲音再次在耳邊響起。
　　“好巧啊——”
　　法慧攜著壹名師妹來到飛星身邊。
　　那師妹名叫筎燕，容貌秀麗，看著頗為年輕，比陽春大不了多少。
　　她看見飛星從宅子裏出來後，便壹直偷偷跟著他，心中幾經糾結，仍然沒有勇氣上前與他打招呼。
　　方才，同樣在遊玩的法慧看見這壹幕，於是強行拉著她走上前來了。
　　飛星其實壹直知道她跟著自己，他自然不會耿直地戳穿，只是微笑著與她打了招呼。
　　對他來說，筎燕的容貌十分普通，但他依然生出了些善意的好感。
　　因為他覺得她的那雙杏眼頗為好看——
　　讓他想起了玉霜的眼眸。
　　眼看面前的飛星不僅朝自己微笑，還用的溫柔目光註視著自己的雙眼，筎燕雙頰頓時壹紅，心臟撲通撲通地劇烈跳動了起來。
　　法慧手中正捧著幾束花，她挑出了壹朵黑色的，遞給了飛星。
　　飛星有些驚訝，伸手接過說道：
　　“我還頭壹回見到黑色的花。”
　　法慧解釋道：“這忘憂花可是這附近的特產，這黑色的名為出語，傳說攜此花向仙君吐露罪孽，便會得到仙君寬恕。”
　　飛星莞爾道：“那於我倒是沒什麽用處。”
　　法慧眉頭壹挑道：“妳的罪孽可大了！”
　　“嗯？”
　　“妳看看這周圍，多少女子被妳這臉迷得七葷八素的！就連——！”法慧打趣道，看向了師妹筎燕。
　　筎燕臉色壹慌，連忙拽了她壹下，法慧頓時嬌聲笑了起來。
　　飛星搖頭輕笑道：“真人取笑了。”
　　“妳看到現在，可曾對什麽感興趣？”
　　“方才只是走馬觀花，倒都還不甚了解，所以……”
　　“那要不我……我這小師妹可了解的不少！讓她與妳說說？”法慧說著，瞥了筎燕壹眼，偷偷向她挑了挑眉。
　　筎燕聞言神色有些慌張，眼眸亂動，卻也沒有拒絕。
　　她喉頭壹動，上前兩步，來到飛星身前，臉色欲紅，正要開口——
　　忽然，人群中竄出壹個虎頭虎腦的身影！
　　只見陽春直勾勾地朝飛星撲了過來，壹下子插進了筎燕與飛星之間的空位，拽著他的衣角道：
　　“跟我來，跟我來！我看到個好玩的！”
　　筎燕始料未及，只見飛星面帶歉意地向二人告辭，待她反應過來後，眼睜睜看著飛星被陽春拉走，只得失落地看向法慧。
　　法慧嘆了口氣，無奈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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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念君節至今已有數百年歷史，內容自然豐富。
　　比如赤紫黑白青五色忘憂花各有作用、琴簫同奏的“皆歡引”也是廣為流傳。
　　除此外，衣物、禮節等各方面皆有講究。
　　當然，美食也是不可或缺的壹環。
　　陽春拉著飛星來到壹間鋪坊，只見鋪前擺放著壹塊塊四四方方的糕點，坊內時有煙氣漫出。
　　“餵！老頭！”
　　她雙手撐著鋪板，上身前傾朝鋪裏喊道，草色薄衫因此緊貼在腰臀上，勾勒出壹抹誘人的曲線。
　　飛星不動聲色地瞥了壹眼。
　　瞥了兩眼。
　　又瞥了第三眼。
　　片刻後，壹名蒼髯老翁走了出來，不悅地嘟囔道：
　　“小娃真是無禮……”
　　飛星稍加感知，發現這老翁只是生靈境，看那歲月在其臉上留下的道道溝壑，大約不剩多少年月了。
　　“喏！我拉來壹個了！”
　　老翁聞言嘆了口氣，看向飛星後微微壹楞，半晌才喃喃道：
　　“下凡……”
　　“啊？”陽春眨眨眼。
　　飛星問道：“真人這是？”
　　“看到這玩意兒沒？”陽春指著壹旁的那些糕點，“這老頭剛才說，只要我再拉壹個人過來，他就教我怎麽做！”
　　“好吃到讓真人想學著做嗎？”
　　“嗯！我剛剛偷偷吃壹個！”陽春說著，伸手豎了個大拇指。
　　壹旁老翁聞言，頓時吹胡子瞪眼道：
　　“哎呀！妳這小娃怎麽連貢品都要偷吃！造孽呀！”
　　“啊？這樣啊。”陽春吐了吐舌頭，“抱歉抱歉，權當我幫仙君試試味道唄！”
　　飛星仔細打量了壹番那糕點，米黃色的表皮上印著壹名仙風道骨的人像，深紅色的顆粒散嵌其中，看著應是山楂粒，裏頭層層疊疊，看著頗為復雜。
　　“聽好了，這看起來難，實際上啊……那確實不簡單！”老翁揮手取來山楂、蜂蜜、茯苓粉、馬蹄粉等材料，有模有樣的教起她來，又看向飛星，壹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飛星忽然想起了什麽，說道：“方才我好像看到過這糕點。”
　　他剛才經過壹處大糕點鋪，那裏人群熙攘，門庭若市，他只遠遠壹瞥。
　　“我也看到了！擠都擠不進去！”陽春說道，“唉？老頭妳這邊怎麽沒人啊？噢，是不是妳做的不如人家！”
　　“放屁！他們那做的簡直是侮辱仙君！”
　　老翁臉色壹黑，怒罵道：
　　“哪有往念君糕裏放肉的！都成包子了！”
　　飛星覺得，那邊能那麽受歡迎自然有他們的道理，不過看這老翁的模樣，想來是覺得改料後的破壞了傳統。
　　陽春跟老翁壹步步學了做法，失敗幾次後終於做出來了個成品。
　　老翁打量了壹番。
　　“呃……馬馬虎虎吧。”
　　他說完，又看向飛星忍不住問道：
　　“妳要不要學？我這可是最正宗的念君糕！”
　　“嗯……”
　　飛星沈吟片刻，走了過來，三下五除二便做出來了壹個。
　　“哇！”陽春瞪大了眼睛。
　　老翁也不可思議地看著他，那成品簡直比自己做得還周正！
　　“應該沒做岔吧？”他方才在旁看了壹下便學會了。
　　“很好。”老翁認真贊道，“妳比這女娃可聰明多了。”
　　陽春皺了皺眉頭，難不成飛星真比自己聰明？
　　上鍋。
　　蒸熟。
　　半晌後，在壹片馨香的霧氣中，幾人所做的念君糕出爐了。
　　他們各做了三個，陽春正要給予老翁報酬時，老翁擺手拒絕了。
　　“這做法是仙君流傳下來的，要付便去那仙君像前供兩束忘憂花吧。”
　　陽春與飛星各拿了壹個老翁做的新鮮出爐的念君糕嘗了嘗。
　　老翁問道：“這味道如何？”
　　陽春眼眸壹亮，飛星說道：“口感綿軟，入口即化，甜蜜非常，頗為可口。”
　　老翁聞言眉眼終於舒展，扶著白須笑而不語。
　　飛星又嘗了壹個自己做的，味道如出壹轍。
　　不過哪怕他還算喜歡吃甜，但吃到第二個也有些膩了。
　　怪不得要改良啊……
　　飛星想著。
　　不過丹楓真人應該會喜歡。
　　他將剩下兩個自己做的念君糕保存好。
　　陽春表示自己還要問問制作材料的具體要求，便讓飛星先走了。
　　問完之後，陽春正要離開，老翁忽然說道
　　“妳們吃了兩個，那……兩枚黃品仙石吧。”
　　“啊？”
　　陽春有些詫異。
　　“這要收啊？不過也太便宜了吧？這跟白送有什麽區別？”
　　“不就是為了不白送嘛。”老翁理所當然道，“這玩意可不能隨便送人。”
　　他忽然反應過來，笑道：
　　“噢，妳是不是還不知道這念君糕的意義啊，來，老夫跟妳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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