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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人間正道是滄桑 by 魔雙月壁

2021-5-6 20:29

  「好不容易從上海死裏逃生回到根據地,卻又趕上留蘇派瞎指揮,折騰的同誌們不得不離開辛苦建立的根據地而爬雪山過草地,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毛主席的領導,我們才有了今天的局面……這十多年壹路走過
  來,小林啊,別人不知,我還不曉妳的難處嗎。妳先是丟了孩子,後來丈夫也犧牲了,壹個女人承受這麽大的委屈,我們都很痛心……可是這麽多年都過去了,妳也該放下了,妳還年輕,後面的路還很長啊。」
  「我是個不稱職的母親,別人的孩子都是在母親身邊長大,有壹個快樂的童年,而我的孩子,我甚至都不知道他現在還……還在不在。我棄他離開的時候,他才六歲都沒到,壹想到他調皮可愛的樣子,我至今都不會忘,也忘不掉啊。」
  「哎,妳說妳這又是何苦,當年的事情又不能怪妳。叛徒顧順章背叛了黨,出賣了同誌,把我們在上海的地下組織出賣給了國民黨,要不是我們在那邊的人冒死傳遞情報,就連伍豪同誌也差點落網……在那種情況下,組織叫妳們撤離,那也是對妳們負責……就因為叛徒的壹紙變節,我們損失了多少好同誌啊。所以,妳們選擇離開孩子,實屬不得以而為之。革命啊,不就是這麽殘酷嗎。」
  「雖然這麽多年過去了,可我總覺得他沒有離開過我。每當我睡醒時,總感覺那咿咿呀呀的聲音就在我身邊回響。」兒子是她過不去的壹個坎,時常縈繞在林娥心頭。
  「妳這丫頭呀,我早就知道妳上次來我這裏,就是為了問這事情,妳想問的事情,霞兒已經和我說過了,但有些事情,我覺得還是說給妳比較妥當。妳也知道,霞兒這孩子,因為她在那邊的牢房裏呆過八年,性情已經變了,她現在可聽不進老朽的話了。不過這些都算了,她也是關心家人。今天妳既然來了,有些事情我也就不瞞妳了。」
  「我和妳瞿媽是老同誌了,她早先是擁護共和的革命黨遺孀,可是憑著壹股不服輸的勁,在她男人死後,在資產階級革命看不到成功的情況下,還帶著兒女依然加入了共產黨。年輕時,我就和她是同學,不過她比我覺悟高,所以我比她晚入黨兩年,這樣說來,我和妳瞿媽的交情算是很長了。」時過境遷,讓人回想起來不僅悵然。
  「我記得我入門瞿家的時候,妳?」
  「我知道妳又要問,妳怎麽當年沒見過我。」「我那時走的急,剛過完春節,就被派去上海組織大罷工了,所以錯過了妳和瞿恩的事。那之後我就壹直留在上海有任務,沒有再回過廣州,所以妳不認識我了。」
  「那妳去上海前呢?」
  「那還是在妳來廣州之前的事情了。中山先生在世的時候,我們兩黨達成過共識,後來在蘇俄的協助下,才有了黃埔軍校,這些妳都是知道的。那個時候的廣州呀,是革命熱潮最先起的城市,有生氣,有熱情,唯獨缺的是各方面有才能的人。就在那個合作時期,瞿恩到了廣州。瞿恩這孩子,他覺悟高,有革命熱情和幹勁,是比較早先入黨的壹批人。」「他早年留學英國,在桑赫斯特皇家軍事學院讀過幾年書,所以組織上派他過來做教官。那時候的他,年輕有為,意氣風發,壹時間還成了黃埔新星,很受人歡迎。」「不過也就是那個時候,立華出現了。」
  「後來呢?」
  「這個丫頭和妳壹樣,也是湖南來的,是個讀過書的人,有理想和熱情,所以主動去做壹些革命宣傳工作。我當時還在廣州本地報社裏工作,所以認識她。」「她這個人怎麽說呢,給人的感覺是叛逆和狂熱,不過當時來廣州的年輕人,也都和她壹樣。這丫頭修養好,壹看就是大家出身,卻沒有大小姐做派。後來不知怎麽的,她就和瞿恩認識上了,他們相處的很好,她和瞿恩還有瞿霞,很快就打成壹片了,還經常去瞿家做客。不過不得不說,我和妳瞿媽都很喜歡這個小丫頭。」
  「那後來他們?」
  「後來啊,她就經常往瞿家跑,焉然把那裏當自個兒家壹樣,無拘無束的。明眼人壹看就知道,她和瞿恩兩人關系不壹般,兩人整天壹塊談生活,談理想……妳瞿媽當時可是把她認定為兒媳婦的。」「不過瞿恩這孩子啊,他樣樣優秀,可唯獨談感情這事情,表現的木訥,所以兩人總是給人的感覺,差了那麽壹點點……唉……」
  「是不是後來發生了什麽事情?」
  「就是差了這麽壹點點,才有了後來的許多事情。按理說,立華她當年也是壹個大姑娘了。可是叫人看不懂的是,她居然和董建昌也有著來往。那是什麽樣的人——壹個遊走於官場的老軍閥,壹個小女生怎麽能逃出他的手掌心。」「所以說還是太年輕了會吃虧,不管是鬧革命還是做人。她與老董,還有妳之與瞿恩。丫頭莫怪我多說話,老朽我與妳說這些事情,沒別的意思,只是以過來人來看待這些事情,覺得妳
  們當時都太年輕了,還不夠理性。」
  「那立華後來呢?」林娥緊追不舍的問道。
  「她懷孕的事情,也只有我是知道的,我以前和隔壁老嫗學過壹些接生婆的活,所以女人懷孕的模樣是瞞不過我的。也就是從那時起,她去瞿家的次數慢慢的就少了,最後不知道怎麽了,他們就分開了。也許她深知自己的不潔,主動斷了瞿恩的念想,也算是壹光明磊落的人。至於那個孩子,幾乎可以斷定,應該不是瞿恩的。」
  「那還能是誰的?」
  「哎呀,妳看妳這丫頭,鉆牛角尖了不是。她肚裏是誰的孩子,老朽我怎可知。不過可以確定的是,那孩子準不姓瞿……好了,妳想聽的話,我已經說完了。不過妳說妳與其找我問這個老媽子,還不如去找立華,妳和立華也認識,找她問問有多難?還是說,這中間有什麽隱情不可?」
  想到這其中的事情,林娥趕忙回道,「我哪有…多謝吳媽了。」
  「沒有就好。對了,和妳說個事情,立青已經來重慶了。」
  「他來就來,幹嘛要和我說。」林娥好像很不習慣別人在她面前提楊立青。
  「怎麽,妳就這麽不待見他,我聽說他可壹直對妳有意思,難道妳就不想?」
  「哎呀,吳媽,妳聽誰瞎說的,根本沒有的事情。」
  「妳可別不承認,我可都聽說了,當年東奔西跑轉移的時候,他就對妳特別照顧。拿著自己苦苦攢的錢去到老鄉家裏給妳買雞蛋,還下水給妳捉魚,別人可沒這待遇啊。」開起了話匣子,吳媽滔滔不絕,接著說道,「聽到妳手裏有情報,他怕妳出事,這不,又跑去組織請求,要過來幫妳。這麽好的男人,可不多了,妳還要哪裏找去啊。」
  「立青這人他就這樣兒對誰都好,瞿恩是他老師,說起來我還是他半個長輩呢,所以外人傳言的這些都是說笑而已了,再說他當年和瞿霞交往可是很深呢。」林娥不知如何解釋,只能想到哪說到哪。
  「我若沒記錯的話,立青是立華的弟弟吧,不過她這個弟弟可真是不得了。當年瞿恩的壹些學生裏,好些個都走到了反面去,只有他始終堅持初心,難能可貴啊……不過妳拿這些當借口,老朽我可看不下去了。他當初去廣州的時候,妳可是也在的……這裏恕我直言,雖然妳後來選擇了瞿恩那小子,可以老朽我看來,立華不適合他,妳也不適合他。妳只是和多數人壹樣仰慕他,而他也只是恰好消沈之際有妳在身邊,如此而已。換句話說,妳們只是剛好互相需要,卻無關感情……再說,後來他立青和霞兒不是早分了嗎,她都和老慕結婚了,組織上也是認可的,妳說妳還擔心啥。」
  「這要怎麽說呢,立青這人就這個性子,誰知道他是不是認真的呢。再說,這樣以來,瞿家和他們楊家的關系豈不是更糾結難分。」
  「小林啊,妳要我怎麽說妳呢,雖然妳長的很漂亮,可畢竟也不是白紙壹張了,這女人壹旦過了某個年齡,再想找個好人家,那可就難了,妳總不能就這樣單著吧……」吳媽給她講著道理,然後若有所思了壹下,她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麽,便話鋒壹轉的問道,「等等,說了半天,難不成妳是真看上那小子了。就是那天闖進來的那小子?」
  「哎呀,吳——媽,妳……那更不可能了。」林娥雖然忙要解釋什麽,但小臉卻微微紅了起來。
  「歲月不饒人啊,老朽我是真的老了。看不懂妳們現在的年輕人了……很好,很好,看的出來,那小子的心思都在妳身上,妳在他心裏已經無可代替了……這件事,妳也別擔心,我們共產黨人講究自由民主,不是老封建,只要合乎程序,組織上不會阻攔的。對了,那小子什麽來路?」
  「壹個有識青年而已。」林娥被她說的完全插不上話,只能隨口回答。不知算是承認還是不認可。
  見她躲避這個問題,吳媽似乎想到了什麽,但又覺不妥,便沒有再問下去,也是隨口說道。「好的很,我們就需要這樣的人啊。」
  「最近是不是還有什麽任務,來的時候,我看到路上電線桿上有新的廣告貼了上去,但又不像是我們的接頭暗號。」既然已經岔開了話題,林娥幹脆說起疑惑來。
  「呵,沒想到妳也註意到了。那是老劉貼上去的,雖然老朽我並不清楚其中細節,但老劉是可靠人,妳就等著看壹出好戲吧。」
  「這種事,老劉方便嗎。他之前已經幫了我不少忙了。」
  「放心吧,老劉幹情報已經十幾年了,他不會做沒把握的事情,前兒個幫妳擺平他們中統楊處長身邊那小丫頭,也只是順手而為。」
  問清楚了立華身上的秘密,又了解到了壹些情況,林娥自覺時間已經很晚,便要回去了。
  「這時間過得可還真快,都沒怎麽說話呢就黑了,得,我看妳呀,也別回去做飯了,就在我這吃完再回去吧。鄉下大米熟了,昨天剛好有路過的同誌給我帶了壹點。妳今天真是來的巧,晚飯就別走了,也讓妳嘗嘗老朽我拿手的糯米丸子。」
  還別說,林娥還真想吃了。於是乎兩個女人便做起晚飯來。
  ***  ***  ***
  離開了咖啡館,我便懷著期待的心情開始往回走。路邊行人匆匆,亮出燈火的人家越來越多。懷揣著壹張假的證件,我的心情反而卻格外好,世間已如此悲涼,心裏還能有個牽掛念想的人兒,況且這個可人兒對自己似乎並不反感,便覺這人海中莫大甜蜜的事情莫過於此。
  不過也只是這壹下而已,直到我走到樓下,才發現房間裏燈並沒有亮起,這才不覺悵然起來。熟悉的身影並沒有如約而現,壹種人去樓空花落葉枯萎的心情油然而生。
  打開了房間裏的燈,走到樓上,屋裏被打掃的很幹凈,連身裙也被收拾到衣架上掛了起來。呵,她還居然養起了花草,壹大盆雛菊含苞待放,被擺在了窗簾後的窗臺上,著是我對她又多了壹層認識。
  壹床繡花被子,整潔疊放在了床頭,空氣中還有麗人殘留的體香味,真叫人沈迷。我居然就這樣躺在上面打了個盹,直到再壹次坐起來,壹看手表才發現居然都晚上九點了。她居然還沒回來,說好了在家等我的,不行,我得去找她,也許是壹種直覺,也許是別的,我總覺得我必須去找她回來。
  我就像是壹個無頭蒼蠅,在各條巷子裏亂竄,也像是壹個和父母失散了的孩子,失魂落魄的遊離於破落的街頭。穿過了幾條巷子,路上連個人影也沒見到,站在壹根光禿禿的路燈下甩了甩腦袋,壹時間腦子所能想到的竟只有那個裁縫鋪。這才恍然,我對她的了解近乎壹無所知,她的過去、她熱衷的革命、還有她心中的想法……
  唉,我只能依稀憑著記憶,在斑駁昏暗的馬路上尋找方向,直到巷子盡頭出現壹個人影來,被昏暗的光線拉長的影子由遠及近,壹看是跑過來壹個半大孩子。
  「有人打劫,有人打劫了……」這小家夥見著路上有人,居然扯開嗓子喊了起來,「那邊有小混混攔路打劫!」
  「在哪?」整個國家都是混亂的,更遑論社會治安,城裏這種破事還真多,我都忘了我是來做什麽的了。
  來人見我接話,便很快跑到我跟前,就在他還想繼續呼叫人的時候,擡起頭居然像是發現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壹般,居然大喜的喊起來,「咦,大哥哥,妳是大哥哥,太好了。」
  我這才多看了他兩眼,原來是那天見著的幾個小孩子中的小文,反應過來,我便關心的詢問道,「妳哥呢,快說說,怎麽回事,是不是有人欺負妳們?」
  「那裏有壹群流氓欺負壹個過路的姐姐,我哥看不過去想去勸說,卻被打了壹頓……」小文年歲不大,顯然沒見過這些大場面,說著還哭了起來。
  「在哪,快帶我去看看。」見不得人哭,我也跟著著急起來,只想著能趕快過去看看。
  「大哥哥妳別去,他們手裏有刀和棍子,那群人是附近有名的小混混。」小文哭著還用手去抹眼淚。
  「別怕,大哥哥我是屬孫猴子的,三頭六臂還對付不了幾個小毛賊?不怕啊,快帶我去救人。」見我擺出壹幅人高馬大的架勢,不像是會輕易被打敗的人,小孩子終於停止哭泣,帶我往巷子裏跑去。
  「這小妞兒還真水靈啊,哥幾個今天真是走了八輩子運了,能碰上這麽好的妞兒……」
  「放手,我要喊人了。」
  剛走出巷子,便傳來壹陣熟悉的聲音,那聲音如此清脆卻帶著幾分驚嚇,要不是接下來壹幕,我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昏暗的馬路上,站著三個不良青年,壹個刀疤臉和壹個禿頭男正拉扯著壹位身材姣好的女人,另壹個瓜子臉的青年站在巷子邊顯然是負責放哨。只見那女人上身著壹件淡綠色青衣,下身套了壹件紅色長裙,被人拉扯間,及肩長發已經散開。這細膩的聲線和這玲瓏的身形,她不是林娥還能是誰!
  「那妳倒是喊啊,不過妳喊破了喉嚨也沒有用,哥幾個弄到的女人,看誰敢來搶。」這個頭有點禿的年輕人,說著就要往女人身上伸去鹹豬手。
  我心中的女神豈容他人染指,眼見那人要對林娥耍流氓,我大踏步快速走了過去,「妳他媽好大的膽子,敢動老子的女人!」不是壹般的憤怒,我快速的走到了他的身後,說完便朝他的屁股上狠狠的跺了壹腳,壹個躲閃不及,那人踉蹌的差點摔倒在地。
  在另外壹個人還沒反應過來之際,我壹把將林娥拉了過來,接著便將她整個人抱在了懷裏,「別怕,有我在。」
  林娥壹顆心兒撲通的亂跳,整個人還在驚嚇之中,直到認清來人是費明,壹股巨大的安全感油然而生,她撲閃的眼睛才平靜下來,連身子被他抱在懷裏也沒有拒絕。
  林娥因為吳媽留下吃飯,故而耽擱了時間。吳媽本打算留她過夜,但林娥自有打算,堅持離開,不想路上卻碰到了小混混。壹個女共產黨,也算是經歷了無數的槍林彈雨,她連死神都不懼怕,但是對於街頭小混混,別說還真是壹點辦法都沒有。林娥心想都怪自己壹時大意,出門時身上沒有帶槍,這才差點被幾個小混混占了便宜。
  不過令她最為舒心的是,眼見掙紮無望,幸好還有費明在,他就像傳說中的守護神壹樣及時出現了。伏在他高大的胸口上,林娥才意識到兇險,不僅壹陣後怕,差點哭出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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