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八十壹章 孤獨

　　聽到謝長勝的這幾句話，丁寧只是笑笑，道：“要不打個賭？”
　　“妳以為我白癡啊。”謝長勝頓時搖頭，“連鄭袖打賭都沒有打過妳，我和妳打賭？”
　　他雖然驕狂，但卻很有自知之明。
　　鄭袖雖然慘敗，但無可否認她的確是千古以來罕見的梟雄，非他所能相比，而且鄭袖是勝過昔日的王驚夢之後，現在才慘敗。
　　他當然不會覺得自己勝過鄭袖。
　　“那我就等好戲開場了。”
　　謝長勝在離開前看著燕地的雪原壹聲嘆息，“真是寂寞如雪，隨便亂花錢便改變了天下格局，最終被記入史冊。”
　　“少在那裏裝腔作勢，自吹自擂。”
　　丁寧又好氣又好笑，隨手卷起壹道雪流，把他拋飛出去，狠狠砸了個跟鬥。
　　“史冊上會記載，我是唯壹能夠在王驚夢手上支持壹招，而且壹點傷都未受的存在。”謝長勝吃了壹口雪，卻是也不回頭，嘿嘿壹笑，對丁寧擺了擺手。
　　丁寧看著他的背影，收斂了笑意，腦海之中卻是出現凈琉璃的身影。
　　謝長勝和他熟悉的那些年輕才俊們，即便再如何不羈，卻總是守著這世間的很多規矩。
　　然而凈琉璃卻並不壹樣。
　　只要她認為對的事情，她就不會在乎任何的規矩。
　　這便是他真正擔憂的地方。
　　……
　　在很多年前的長陵，他看人不準。
　　但是在黑暗之中沈淪多年，再得重生之後，他的看人便很準。
　　他的直覺也很準。
　　此時他所擔憂的凈琉璃，正在壹株桃樹下。
　　桃樹在冬日早已經雕零得連壹片樹葉都不剩，但是這株桃樹很老，很大，又在壹片靜寂的小湖畔，卻依舊有壹種古樸壯美的景致。
　　她的傷勢依舊未復，此時穿著厚棉袍，臉色凍得有些烏青，和那些身體羸弱的尋常少女，看起來沒有太大的差別。
　　獨孤白看著桃樹下的凈琉璃，他不明白凈琉璃在想些什麽。
　　他的身後，是壹棟竹樓，小而精致，壹切用品都很講究，包括他此時用來煮粥的鐵鍋都是來自陰山之外的天鐵，而用來攪粥的銀勺則是出自楚境的工坊天工居。
　　這間工坊和戰爭無關，所出的全部都是壹些對於修行者而言無用，但是對於壹些貴族的飲食起居卻很有用的東西。
　　比如這個銀勺上篆刻的符文裏會自然緩釋出壹些元氣。
　　這元氣會使得這鍋粥的翻滾更加均勻，米粒更加不容易破碎，煮出來的粥湯更加香濃而清澈。
　　粥才剛剛沸騰，銀勺才剛剛放入，這平靜的湖畔壹側桃林裏卻驟然湧起可怕的殺意。
　　這道殺意獨孤白並不陌生，來自跟隨著李思的那名女殺手牧紅煙，在之前的數十日間，正是因為這名可怕殺手的存在，才讓他和凈琉璃活了下來。
　　即便是那些在世間極為出名的宗師，都並非這名女殺手的對手，然而今日這殺意卻是壹瞬間便消失，明顯是畏懼，悄然消隱在林中。
　　殺手和死士近侍不同。
　　在察覺有不可能應付的對手時，他們所做的不是將自己的生命填上去，而是隱匿、逃離，尋覓著再次出手刺殺的機會。
　　但是什麽人，能夠瞬間讓牧紅煙這樣的人喪失信心？
　　獨孤白無比震驚的轉過身去。
　　然後他看見了兩道身影。
　　壹名身穿尋常粗布衣的男子，他的身後如影子壹般跟隨著壹名年輕的“修行者”。
　　獨孤白的呼吸瞬間停頓。
　　他已經得到了答案。
　　……
　　元武皇帝從桃林間走出。
　　“黃真衛”和他的步伐完全壹致，走在他身後的影子裏。
　　元武皇帝看著僵在當地的獨孤白，卻並未有任何的神色變化，只是輕聲說了壹句：“獨孤侯府家的人，果然都非俗物。”
　　壹直看著靜寂湖面的凈琉璃站了起來。
　　她用力的甩了甩手，祛除著身上的寒意，然後微擡頭看著比自己高出不少的元武，然後問道：“妳想要見我，是為什麽？”
　　聽到她這句話，獨孤白本來已經略微松弛的雙手陡然變得更為僵硬，心卻沈了下去。
　　元武皇帝沒有馬上回答她的話，而是轉頭看著牧紅煙那股殺意驟然出現驟然消隱的方位，說道：“李相的部下都跟了妳，想必是因為妳想完成李相想要完成的事情。”
　　凈琉璃微嘲道：“李相的部下，也只有她壹人跟了我。”
　　“那自然是她才算得上是李相真正的部下，有她壹人便已足夠。”元武淡淡的笑了起來，手指微動，壹道白光卻是落向凈琉璃。
　　白光落在凈琉璃手中，靈氣波動不已，卻是壹顆晶瑩剔透的靈泉仙蓮子。
　　“原本寡人的皇後也給了徐福壹顆靈蓮子，但是寡人卻並未給徐福，現在徐福也自認這顆靈蓮子給妳更有用。”元武看著凈琉璃，平和的接著說道。
　　“除此之外，寡人會將我所知的壹切修行之理告訴妳，包括皇室的壹些獨有修行秘法。丁寧教過妳修行，妳本身便是岷山劍宗最為出色的弟子，所以從某種意義上而言，妳將會是王驚夢、百裏素雪和寡人三人的真傳弟子。”
　　凈琉璃只是安靜的聽著。
　　這樣的話語也沒有讓她的心神產生什麽波動。
　　“妳要我做什麽？”她只是繼續擡著頭，看著元武的眼睛，問道。
　　“滅了燕。”元武異常簡單地回道，“燕亡齊必滅，大秦壹統天下，這本身便是李相最想要完成的事情。”
　　凈琉璃搖了搖頭，“妳付出條件太大。”
　　“因為寡人沒有信心。”元武皇帝緩緩的呼了壹口氣，負手看向膠東郡的方向，“皇後杳無音訊，在過往很多年來，寡人從未如此孤獨作戰過，也從來沒有如此沒有信心過。”
　　凈琉璃微嘲的笑了起來，“妳認為我將來會幫妳對付丁寧？”
　　“那只是壹個可能。”
　　元武皇帝也微嘲的笑了起來，“將來寡人若是真正的敗在他手上，這世上至少也要有壹個不會完全按照他想法行事的人，或者說，敢於和他為敵的人。不是會不會，而是敢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