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這倒也是，」揮了揮手，讓環在身後的寨眾退了回去，姚長元笑了笑，對著雲飛源回了禮。他其實對玄元門和雲飛源雙方都沒什麽好感，玄元門和姚家寨本沒什麽瓜葛，但杜平殷初入江湖，頗有些年輕氣盛，壹般老門派對這種江湖新貴，多半是以禮待之、敬而遠之，何況他此次遠來閩淅壹帶，乃是為了處理寨中壹位退出江湖的元老的家事，也沒心思攪進旁人的爭鬥當中，方才出口調停，也只是為了壹時路見不平而已，言談之中雲飛源既給足了他面子，姚長元也就順著臺階下，不想再多事了，「那幾位就請吧！姚長元就當身在局外算了。」

　　2枝節橫生

　　眼見姚長元撒手不管，原還存了幾分僥幸之心的元真子壹言不發，看來今日自己是要畢命於此了，自己倒不是怎麽愛惜性命的怕死之輩，只可惜徒兒生死未明，再加上…再加上死到臨頭，元真子的心中不由得浮起了玉真子的容顏，在他心裏，對她可真有好多好多話想說哩！

　　隨著姚長元壹揮手，姚家寨眾人收起了兵刃，退到了墻角，小屋當中清出了壹塊空地，好讓雲飛源和元真子動手，連羅維和單則也退了開來，小屋當中，就只剩下元真子和雲飛源對峙著。

　　只見元真子拔劍在手，神態凝靜安然，壹句話也不說，緩緩地深吸長呼，慢慢調勻了真氣，隨著他輕緩悠長的呼吸，原還滴著水的衣衫，竟像變魔法般，壹點壹點地幹了，但身邊卻是煙塵繚繞，水氣壹絲壹絲地自元真子身畔升起，長長的聚而不散，幾乎像是凝在元真子身邊，顯見功力深厚，不只是單則和羅維怔了，連雲飛源也壹見心驚，看來這人雖在武林當中沒沒無名，靠著徒弟出名之後，聲名才傳入江湖，但內力根基卻深厚無匹，也不是自己原先所想那般好對付的。

　　雖是如此，但武林高手相爭，極重氣勢威勢，元真子既無語地露了壹手，雲飛源自不能無以回報，否則氣勢輸人，未開打就輸了半截，這壹仗可就不用打了。只見雲飛源手中鐵杖微微壹動，也沒怎麽大動作，不覺間已有壹股勁風鼓出，拂過在場眾人臉面，只震的這小小山屋的壁上吱吱作響，連外頭的雨聲也似被壓低了，仿佛光只是壹動之威，便足以將此處夷為平地壹般。

　　看到兩人之間劍拔弩張，已經將要動手，姚長元運足了目力，似是連壹點點都不願放過。他雖知盛名之下無虛士，雲飛源名頭極響，必有真實藝業，但當真眼見，方知此人之所以能久享盛名，絕非幸致；至於元真子呢？這人雖在武林中沒什麽名頭，但他徒弟才入江湖不久，就已經打出了轟轟烈烈的名號，名師出高徒，相反的，凡高徒必有名師，姚長元本也不敢小覷於他，現在看到元真子露了壹手精純的內力修為，他更加確定，這壹仗雙方各使絕藝，必極是好看。

　　表面上元真子動也不動，純以內力修為蒸幹身上水氣，顯然此人所修道門武功極是深湛，且道門武功講究以靜制動、以拙勝巧，比之雲飛源還要動手揮杖，方顯出威猛霸道，動靜相較之下，在武學上是勝了壹籌。

　　但姚長元身受勁風所拂，卻也清楚，雲飛源並未當真出力，只是勁氣輕舒，用以向元真子示威而已，何況元真子運功處就在身上，雲飛源卻是以兵器揮出勁風，震動數步之遙的山屋竹壁，距離有差，其間難易高下亦不可以道裏計，這壹仗是名副其實的以至靜內力鬥至動的外門功夫，即便江湖中每日大大小小都有數百戰，但要像眼前兩人這般修為的相敵，卻也不是隨處可見。

　　正當高手對峙，形勢壹觸即發，眾人壹句話都不說，屋裏頭正安靜到壹根針落地都聽得到的當兒，突地壹個少年的聲音，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

　　「不知那位大俠行行好，能否借把傘子壹用？」

　　眾人眼睛不由自主地望了過去，發話的人原是個縮在屋角的小乞丐。

　　原先當姚長元與雲飛源兩方人馬躲雨入屋之時，姚長元和雲飛源都註意到了，這小乞丐縮著身子，伏在屋中，整個人濕淋淋的，正簌簌地發著抖，那時屋裏連個火都沒有，看來這小乞兒雖是先到，卻也只有冷的發抖的份兒，以他衣衫之單，怕大雨之後，還真要生上好大壹場病呢！

　　壹來事不關己，己不勞心，二來這小乞丐雖是碰到了這麽多人入屋，卻是連臉都不擡壹下，也沒幹出什麽特別的行動，只是自顧自地縮成了壹團，慢騰騰地躲到了屋角裏去，將位兒空給了他們，顯是不想生事，又怕在這大雨之中反被趕了出去，因此悶聲不吭，等雨停後再各行各路。

　　姚長元也沒留意，不過對方既然主動讓出了位置，他身為壹方大家，也不至於和這小乞兒計較什麽，更不可能在這大雨中趕人出門，還特地在生起火來的時候，故意生的大些，算這小乞兒走了好運，雖是躲的遠，但總是有個熱源，可以烘上壹烘，即便雨停後，也不至生上大病。只是雙方怎麽也沒想到，就在這壹觸即發的當兒，這小乞丐竟會脫口說話，壹反方才的安靜沈默。

　　「哦，怎麽了嗎？」看這小乞兒衣衫臟汙，又兼整張臉畏冷般地埋在懷裏頭，雖說衣衫已烘的幹了些，卻仍在發著抖，全沒壹點武林中人的模樣，偏偏敢在這時候發話，話聲中更沒有壹般乞丐遇上武林高手時常有的誠惶誠恐之態，就好像是普普通通地借個東西，沒有就算了似的，單則原本想踹上壹腳，好讓他安靜些，但雲飛源卻壹伸手，阻住了他，連言語當中都頗為溫和。

　　倒也不是雲飛源突發善心，或是因著這小乞丐不卑不亢的語氣，特別予以看重，只是他行走江湖極久，老練已極，既已決定和元真子在此壹分高下，就不想再橫生枝節，大到不願讓姚長元插手，小到連這麽個小乞兒，他也不想多所牽扯，更不想浪費功夫，只想先搞定了，再行交手。

　　「您老先生用的是鐵拐，份量重到連地板都撐不住了，想必揮舞起來，必是威勢萬鈞，旁人連受都受不住。」那小乞兒卻不怎麽理會雲飛源的溫和語氣，更不理單則和羅維的不耐，自顧自地說著，平心靜氣，好像不是對上睜眉突眼的武林人，而是平凡至極的交談。雖是臉兒埋著看不到，但光是那種心平氣和、不卑不亢的語氣，便惹得連元真子的註意力，都給吸引了過來。

　　「這屋子這麽小，又是簡陋之至，光用力碰碰就快塌了，給您老先生的鐵拐壹舞，不震的支離破碎才怪。外頭雨這麽大，難得生起來的火，若不加把傘撐著，壹淋就熄，您老先生身具武功，不怕寒冷，就算淋上壹個半個時辰的雨也沒有關系，可小乞兒還想就著火好好烘上壹烘呢！」

　　「哦？這倒也是…」鼻中冷冷地哼了壹聲，雲飛源冷冷地瞄了另壹邊的姚家寨眾人壹眼，也不理元真子，慢慢地退到壹旁，坐了下來，連鐵拐也安安份份地放在身前，伸出手烤著火，連眼都不飄元真子壹下，竟是壹幅再不想動手的息事寧人模樣，「單則、羅維，妳們也坐吧！」